紅燭·死水

第33章 鍾聲

字體:16+-

閱讀指導

《鍾聲》收入《紅燭·青春篇》,屬於一位青年學生剛剛萌發的“形而上”思索。詩人當時還在清華學校讀書,剛剛踏上社會,初涉人生長途,就他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感情的需要而言,都不大可能對“時間”這一複雜而深奧的事物提出太多的問題,愈是在這種時候,文化傳統中的一些既定的模式就可能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他的心靈。

鍾聲報得這樣急──

時間之海底記水標哦!

是記漲呢,還是記落呢!──

是報過去底添長呢?

還是報未來底消縮呢?

當鍾聲敲響的時候,詩人似乎猛然一怔,從青年學生特有的那匆忙的、興衝衝的步履中駐腳聆聽。歲月如梭、光陰不再,那多半是年過半百者的惋惜,但是,就在今天,或許是某種特殊境遇與心理的觸動吧,詩人清醒地意識到了鍾聲的存在、時間的意義,唉,原來它竟然是如此的匆忙,如此的催命!

在詩人的腦海中,浮現起了一片汪洋大海,這就是那無始無終、漫無邊際、深不可測、氣勢磅礴的時間的海洋。傳統中國詩歌通常是把時間與江河聯係在一起,謂“時間長河”,而詩人卻以大海喻時間,顯然是特別突出了它給人的廣博深厚又變幻莫測的感受。

對於永遠都隻是生活在“現在”的人而言,奔流的時間總是不斷地把他的生命割為兩大部分,一是已經消逝了的“過去”,一是尚未降臨的“未來”。“是報過去底添長呢?/還是報未來的消縮呢?”其實,這兩者具有同等的意義,在“過去底添長”裏,“未來”必然“消縮”了;而關鍵在於,無論是“添長”還是“消縮”,人的生命卻是肯定的一分一秒地逝去了,這恐怕就是急迫的“鍾聲”給人的最大悲哀吧。

當20年代初期的聞一多屹立在“五四”這一特殊的文化匯合的關口提出自己的“時間之思”時,他實際上已經麵對著中外古今的許多時間思索的遺產。聞一多的創作必然存在一個如何認同,又如何超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