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死水

第74章 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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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而喻,這又是一首聞一多所推崇的那種“想象性”的詩歌。不過,他想象的不再是晴空朗月、秋菊遍地,或者“夕陽裏綴滿蝙蝠的翅膀”,詩人的思想一直向前推進,直到那人生的“末日”。

露水在筧筒裏哽咽著,

芭蕉的綠舌頭舐著玻璃窗,

四圍的堊壁都往後退,

我一人填不滿偌大一間房。

我心房裏燒上一盆火,

靜候著一個遠道的客人來,

我用蛛絲鼠矢喂火盆,

我又用花蛇的鱗甲代劈柴。

雞聲直催,盆裏一堆灰,

一股陰風偷來摸著我的口,

原來客人就在我眼前,

我眼皮一閉,就跟著客人走。

先是對環境的想象。這是一個深夜,氣溫下降,凝結在筧筒裏的露水淅淅瀝瀝,發出細微的聲響,仿佛那是在為又一個生命的毀滅而哀歎、而悲泣,由此給全詩籠罩上了一層淒清的氣氛。

詩人接著想象了自己。死神降臨之前,詩人滿心的寧靜,顯出一種出奇的平和景象,沒有仇恨、沒有怨言、沒有煩躁,他“靜候著”死神的遠道而來,就像等待一位久別的朋友、貴客。詩人為了突出“末日”的詭秘怪異,他用巫婆式的方式“靜候”死神的來到,即便如此,也足以看出“我”的心理狀態已經發生了異於常人的根本性的變化,──他等待死亡就如同巫士玩弄著他的遊戲!在這驚人的平靜裏,充滿了多少人生的深刻感受呀。

最後一段詩人想象著死亡的那一刻。“雞聲直摧”,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當口,舊的生命該結束了,盆火燃盡,最後的“遊戲”玩完,不知不覺之間,死神吹來一股陰風,時辰已到!“我眼皮一閉,就跟著客人走。”死得這樣輕鬆、灑脫、無牽無掛,他仿佛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留戀,什麽親人、朋友,什麽榮辱興衰,都根本不值一提!這死的瀟灑未必就比不上生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