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死水

第88章 飛毛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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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飛毛腿》與《天安門》一樣,是聞一多關於現代新詩形式的探索創新之作,它們都采用了口語體的形式,通過一位普通勞動者的口吻表達了某一人生故事。

我說飛毛腿那小子也真夠別扭,

管包是拉了半天車得半天歇著,

一天少了說也得二三兩白幹兒,

醉醺醺的一死兒拉著人談天兒。

他媽的誰能陪著那個小子混呢?

“天為啥是藍的?”沒事他該問你。

還吹他媽什麽簫,你瞧那副神兒,

窩著件破棉襖,老婆的,也沒準兒,

再瞧他擦著那車上的倆大燈罷,

擦著擦著問你曹操有多少人馬。

成天兒車燈把且擦且不完啦,

我說“飛毛腿你怎不擦擦臉啦?”

可是飛毛腿的車擦得真夠亮的,

許是得擦到和他那心地一樣的!

嗐!那天河裏漂著飛毛腿的屍首,……

飛毛腿那老婆死得太不是時候。

通過詩人一係列口語化的描述,我們知道飛毛腿是一個內心世界豐富,又很富有精神追求的普通人。他雖然貧窮不堪,但依然生活得有滋有味,心地明亮。但是,敘述到這裏,“我”卻忽然冒出兩句:“那天河裏漂著飛毛腿的屍首,……/飛毛腿那老婆死得太不是時候。”這兩句話出人意料:如此樂觀、強壯的飛毛腿怎麽就死了,他老婆的死又是怎麽一回事兒呢?對此“我”沒有交待,但也盡可以想象,在這麽一個隻能穿破棉襖的家庭裏,又有什麽樣的意外不可能發生呢?關鍵在於,這位可愛的心地明亮的飛毛腿竟因他老婆的猝然去世而自殺了,在他那曾經是無憂無慮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一顆多麽淒涼的心啊?

《天安門》和《飛毛腿》都是聞一多通過“獨白”這一特殊的詩歌藝術形式,對北京普通民眾(具體而言,便是車夫)心態的表現,但兩首詩所要表現的方麵卻非常不同。《天安門》表現了他們精神匱乏,對社會缺乏起碼的認識,屬於沒有自我意識的人類。《飛毛腿》則反之,它生動地刻畫了一位頗有精神追求、也有一定自我意識的車夫,在中國現代詩歌乃至整個中國現代文學的“車夫畫廊”中,這都可以說是一大貢獻。從聞一多的《飛毛腿》一詩中,可以瞥見後來老舍創作名作《駱駝祥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