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尋近代中國

破舊而未能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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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洞穩健的漸進方案具有相當的理論價值與合理性,在某種意義上說不失為中國未來發展的一種理想選擇,尤其是他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理論建構,不僅有效地化解了中國麵對西方挑戰而產生的種種困惑與尷尬,而且從理論上解決了中國未來發展的原則性和靈活性。它既是給反對激進派的十字軍運動以有力的思想支援,40又是對真正意義上的保守派以及那些泥古之迂儒、苟安之俗吏、苟求之談士的當頭棒喝。清政府的官方評價是:“持論平正,通達於學術人心,大有裨益。”41外國學者與觀察家則稱讚張之洞的理論建構為“中國唯一之希望”(China’s only Hope),似乎中國如果遵循張之洞指出的道路向前發展,中國便有可能避免重蹈先前幾十年的錯誤。

不過,由於張之洞穩健的漸進改革方案既“反左”,又“反右”,因而它不僅無法喚起國人的一致響應與共鳴,而且勢必受到來自左右兩個方麵的夾攻。保守者一方麵歡呼張之洞的理論建構是對康梁一攬子改革方案的有力反擊,“康梁輩方駸駸響用,奧援彌固,連與成朋。許尚書、文侍禦既已參劾獲罪,而其黨且執新舊相爭為詞,欲以阻撓新政之名羅織異己,自朝逮野,默不敢言,唯張香濤尚書《勸學篇》……辭而辟之”,42似乎隻有張之洞才真正做到“絕康梁並謝天下”,43挽救了民族危機和國家危亡。另一方麵,他們對張之洞的某些觀點並不完全讚同,認為張的一些論點實際上在為康梁張目,在本質上與康梁的主張並無區別,隻是程度深淺不同而已。

在康梁以及那些激進的改革主張者看來,張之洞的理論“其誌則是,其論則非,不特無益於時,然且大累於世……深恐似此之說出自大吏,不難如曾侯中國已醒之論,又害我中國十年也”。44梁啟超故作輕蔑地說,張之洞的主張雖然“挾朝廷之力以行之,不脛而偏行於海內”,但其“囁囁嚅嚅者何足道?不三十年將化為灰燼,為塵埃野馬,其灰其塵,偶因風揚起,聞者猶將掩鼻而過之”。45輕蔑而不以為然的言辭、神態中依然透露出極端的關注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