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文敬过酒,就要拉着未婚妻去点歌。这个时候,我站了起来,拿着啤酒去给封程远敬酒,陈宇文蓦然见到我在这里,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旋即就向我展露出了一个微笑:“红雨,你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哼,红雨,当着未婚妻的面居然还敢叫我红雨,也不怕人家过后收拾他。红雨也是他现在能叫的?
我没有理他,只盯着他未婚妻刘丝丝的脸看,妩媚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单红雨,陈宇文的大学同学,听说你们快结婚了,在此先恭贺新禧。”
刘丝丝听说我是陈宇文的同学,立马笑开了,露出了两颗小虎牙,闪着白光,眼里迷漫着无边的幸福,说道:“谢谢,谢谢你的祝福。到时候一定来喝喜酒啊。”
那曾经是我在陈宇文身边时常带的迷离眼神,而此刻早已经不属于我了。我心里再次涌出了醋意,旋即又感到了自己的悲哀。
唉,我也快结婚了,还有必要和她争吗?过去的已经成为历史了,还是先办正事吧,这些儿女情长的烦恼丝,缠在心头,除了徒生烦忧,还能带来什么。
但刘丝丝的这一个微笑却意外的打动了我,让我把刚才想要报一剑之仇的心思给打消了。
后来当我和刘丝丝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她才说,其实她早就知道我和陈宇文的过去。那一晚,她就聪明的猜出我的心事,不想让我和陈宇文有什么不愉快的冲突,才表现得很天真单纯。
我暗暗佩服刘丝丝,那样的深藏不露,也许只有在她那样的家庭环境才能培养出来。她察言观色的本领,是我这样平民之家的孩子难以领悟的。
我隐藏着自己的心事,从陈宇文和刘丝丝的身边擦过,来到了封程远的身边,举着手里的啤酒,尽量保持着最甜美的笑容,鼓起勇气对他说道:“封总,我到是月月的同学,冒昧前来打扰,请容我敬您一杯酒。”
平时我在学校没有接触过什么领导和老板,最多就是和校长什么的在一起吃过饭,也不会说什么祝酒词,只好如实地把自己的真实意思表达了。
也许是因为封月月的关系,封程远没有摆什么大架子,和我碰了碰杯,喝了一口酒,然后很和蔼的问了我的名字和工作情况,就没说什么话了。
我也找不到什么话和他说,刚想退回来,转过头见封月月在向我打手势,意思是让我请封程远跳舞。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说不定在舞池里更好提出我的要求,我把手里的啤酒往桌上一放,很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封总,我能不能请您跳个舞?”
他欣然前往,在舞池里,当我把手交到他手里的时候,感觉到他的掌心很温热,厚厚的,很有质感,不像林一明的手,细长而精瘦,灵活却缺少温度。
他的右手轻轻捏着我的纤纤细指,左手揽着我细软的腰身,脚步随着乐拍移动着,带着我慢慢的舞了起来。
舞池太小,我们只能迈着细碎的步子,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但凭着女人有直觉,我知道他一直在盯着我看。
他身上散发着成熟男子的味道,很好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在家里没有和林一明尽兴还是因为在这里碰到了初恋情人,现在如此靠近一个男人让我感觉有些莫名的兴奋和紧张。
他好像也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就附在我的耳边问我:“小单,你是不是经常跳舞啊?你跳得很好,很有乐感。”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的确是很喜欢跳舞。
我和陈宇文在S大读书的时候,除了到图书馆,就是喜欢到学校的大舞厅去跳舞。
那个时候的歌舞厅不像现在这样,而是完全开放的,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可以在一起跳舞。
我和陈宇文是最佳的舞伴,每次我们一入舞池,都会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陈宇文那时候虽然稚嫩,但因为长相出众,一米八的个头,飘逸的头发,酷似郭富城的脸,在学校里受到众多女生的吹捧。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我的,因为我不是那么好动,就喜欢安静的在图书馆里看书,当他向我伸出爱情的橄榄枝时,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和陈宇文好上之后,很长时间我都受到S大女生的妒嫉和排斥,但也正因为如此,更激发了我的斗志,经常打扮得花枝招展,挽着他的手出现在学校里的各个公众场合。
那个时候,我觉得和他在一起,真的很风光。后来他当上了校学生会的主席,又经常带着我参加一些社团活动,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大学的时光,真的是单纯而快乐,没想到还未毕业,陈宇文就甩了我,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白杭市人事局长的女儿追求他,而她的父亲可以让他顺利的留在白杭市工作。
分手是痛苦,让我从一个众人注目的公主一下子就变成了灰姑娘。
陈宇文的变心让我对男人产生了原始的恐惧心理,我不再信任任何男人,要不是工作后遇到了林一明,也许我内心的伤至今都不能修复。
现在陈宇文又要另娶她人了,这个用情不专的男人,为什么我还要因他而心痛?也许初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美好的回忆,而我却痛彻心扉,更可恨的是,那个让我痛不欲生的人,现在正在一旁和他的未婚妻卿卿我我,如何不叫我心伤。
但我没有余力去体会自己的心伤,此刻我正在封程远的怀里漫舞。
为了礼貌,我抬起头来回答封程远的问话,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温和的笑脸,这张笑脸就像邻家亲切的哥哥,让我一下子就不紧张了,我轻轻的点点头,嗯的一声算是回答。
封程远接着问道:“我听说你是个老师?”
“是的。”我轻轻的答道。
他再次温和的问我:“月月说你想来我们公司工作,你真的愿意放弃那份铁饭碗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对于他这样的实力企业来说,能不能接纳一个老师都是个问题,如果说老师这份工作是只铁饭碗,那么进入他们的上市公司就是金饭碗。
金饭碗和铁饭碗的说法是林一明告诉我的,我并不懂什么叫做上市公司,我只想要一份工作,让我和林一明团聚。
说实话我对公职这个身份真的很看重,可能是因为自己出生和成长的那个小环境让我对国家那庞大的机器带着某种敬畏,觉得自己能成为其中的一颗螺丝钉都非常荣耀,那也是我这半年来受尽了分居苦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辞去工作的主要原因。
封月月当年刚毕业,就直接进了一家公司,现在已经是公司的财务总监了,看着她从本质到气质的转变,从朴素到华丽的转身,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那一天。
也许我的内心深处是渴望着这种改变的,那个时候的我,虽然定婚了,但还属于那种单纯的女人,心中有无数的梦想,就像白日梦一样,经常浮现在脑海里。
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天上掉下一个白马王子,把我从水火之中拯救出来。然而那所谓的水火都是自己不切实际的想像,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这些事,真希望我没有逼林一明去省城工作,没有机会遇到过封程远,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见封程远这样问我,我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牢牢地捉住,紧紧地拥在怀里。
我不再羞涩,而是带着一丝苦涩答道:“舍不得又能怎么样呢?为了和未婚夫团聚,舍不得也要舍呀。封总,您会录用一个小学老师吗?”
封程远看出了我的不甘心,他想了想说:“如果你舍不得公职,我可以帮你调动,不一定非要到我的公司工作。”
闻听此言,我的心脏一阵狂跳,不会是听错了吧?但我确确实实听清了,他说可以帮我调动,那真是求之不得呀。
我抬起头来,送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激动地回道:“封总,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我想去东城区的小学,可以吗?”
封程远微微一笑,反问我:“难道你就想一辈子这样教书?”
我本来就是师范院校的学生,不教书我还能干什么呢?我只好对他说道:“那是我的专业,别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封程远笑了,说:“做什么都可以呀,一个人只要敢想敢干,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让我想想,你还能做什么。对了,我听你的普通话说得这么好,想不想到电视台去播音,当个主持人什么的?”
电视台主持人?天啊,这是不是真的,那可是我儿时的梦想呀!
我曾为此苦练普通话的发音,希望长大之后自己可以出现在荧屏上面。
在大学时我的普通话就说得很标准了,陈宇文当选学生会主席后,凡是学校里组织大型的节目,都是让我去当节目主持人。
回到县里后,因为县城没有自己的电视台,我也就没有机会成为主持人了,能够成为一名教师,站在讲台上授课对我而言已是奢望。
封程远,这个实力派人物此时说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也许他只是哄我开心而已,也许他真的想帮我,但不管怎么样,我宁愿相信后者,因为这个馅饼当时就把我给砸晕了,到电视台当主持人和默默无闻的当一名小学老师,那是云泥之别。
我本该隐饰一下自己的喜悦之情的,可是我并不是一个胸有城府的女子。当他说电视台长是他的朋友,只要我愿意,他和市电视台长说一下,五一长假一过,让我去试个镜,如果上镜效果好,他可以帮我调到电视台去。
我已经被这巨大的喜悦砸晕了头脑,连谢谢也没说一声,只顾着连连点头说我愿意,生怕他说出的话会变卦。
我异常激动而兴奋地在他的怀里翩翩起舞,并没发现舞池里当时就他和我在跳。
后来他对我说,我那兴高采烈的天真的样子,深深地打动了他。因为在他身边围着转的人,有对他唯唯诺诺的,有言听计从的,还有虚情假意的,更有油奸耍滑的,就是没有天真单纯的。
我曾细细的回忆过那个细节,可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只觉得当时大脑里面就是一道道彩虹在闪光,感觉金光大道已经铺就在自己的脚下。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是多么幼稚啊,尽管我那时已经有二十五岁,曾受过感情的创伤,而且准备为人妻,但对于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来说,我真的还是太单纯了。
是的,单纯,我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那个晚上,就是那个无知的晚上,发生了太多太多惊险离奇的事,让我至今想起来还是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