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中最不尋常的一次配茶,就是調配同一產地的不同品種的紅茶,這充分說明了同一塊土壤的複雜性。事情要從我翻來覆去地查看一個從郵局收到的包裹說起,那是一個小箱子,上麵貼滿了醒目的郵票,蓋著“馬拉維”的郵戳。我打開後發現這個小箱子是用玉米片包裝盒做的。我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我以為非洲出產的茶葉質量差,肯定是工業化的產物,我知道很多袋泡茶來自肯尼亞和馬拉維。我對將要品嚐的茶葉毫無心理準備。
我至今仍記得那第一口茶帶給我的驚喜。茶的味道很濃,卻不失優雅。那是一種濃鬱而熟悉的味道,會給人一種像是被嗬護入懷的安全感。除此之外,它還有一種甜蜜的味道,那味道隻會讓我聯想到最好的中國茶。雖然茶很完美,但我還是隱約覺得這種茶還能加一點兒牛奶。還沒喝完杯子裏的茶,我就穿上外套又出去倒了一些。很明顯,加入牛奶後的味道實在美妙:茶甜得離譜,有焦糖味,很像冰激淩,就像帶茶味的冰激淩。最好的中國紅茶和大吉嶺紅茶(真正美味的紅茶)加了牛奶後茶味會被奶味蓋過,變得虛無縹緲、平淡無味,而這種茶加牛奶後則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我必須找到生產這種茶葉的人。我很生自己的氣,因為我忽略了整個非洲大陸,沒有想到上好的茶葉也有可能來自非洲。
幾個星期後,我飛到了南非的約翰內斯堡,從一架安全的大飛機轉到了一架小飛機上。小飛機的駕駛艙艙門敞開著,飛行員戴著鏡麵墨鏡。乘務員遞給我們一杯像糖漿一樣濃稠的鮮橙色飲料,像是未摻水的橙汁,接著我們出發去了布蘭太爾。飛機上熱鬧得像是菜市場,載滿了返回家園的當地人和救援人員。
目的地機場看起來更像一個板球館,人們站在露台上看著飛機降落,揮手致意。人群中站著亞曆山大·凱,就是給我寄包裹的男人,還有他的幾個孩子。亞曆山大是馬拉維人,他出生在馬拉維,會說當地所有的方言。他的蘇格蘭血統對他來說是個趣事,但他從未去過那裏。他住在當地農場的一所房子裏。最值得一提的是,他沒有高人一等的優越感。我在茶葉圈裏見識過很多傲慢的人,他們獨斷專行,什麽都想自己說了算。這種傲慢絕不是非洲或印度的白人所獨有的。這種優越感似乎與國籍或膚色無關,而與財富和地位有關。亞曆山大對每個人都一視同仁。他是一個溫和、善良、值得尊敬的人。我覺得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沒有想過要戴著有色眼鏡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