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库只亮了一盏宫灯,摇晃的烛火在屏风上投下一个人影,咫尺之遥是帷幔垂地的一张床。少女侧卧在榻上,深绯衣袍肤如冰雪,流水般的鬓发中氤氲着冷香,整个人都是甜美旖旎又毫不设防的模样。
魔宫寝殿因为拆除九宫锁魂阵需要重建,在此之前二人就干脆搬去了她最喜欢的书库,在层层书架的最里面搭了间起居室。她昨日主动回来无疑是帮江弥跨过了那道坎,只是这位魔皇变得比以前更加黏人,若不是她强烈反对,他连上朝都要带着她一起。
邀月从沉睡中苏醒,双眸仿佛蒙上一层雾气,迷迷茫茫翻了个身子,忽然发现榻边空无一人,一转头就见江弥正对着自己坐在书桌边翻看着什么。那书简封皮乌黑温润,与他修长的指节映照,黑白相衬,宛如一副水墨画。
——奇了,大半夜不陪她睡觉,在用什么功?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幔,深红丝缎拂过空气,下一刻没骨头似地趴伏在了桌案上,袍袖间一丝丝海棠花的气息几乎要萦绕在男人鼻端:
“你看什么呢?”
她走过去的动静不大,但江弥这种境界竟一点没反应过来,显然是看入迷了。男人吓了一跳,想要遮掩那本书却被她一把抽了过来,紧接着就听她轻叫了一声——
“你看的这是什么东西?!”
这本名字都不敢写在封面上的经籍,里面画的都是春宫图……分明是《阴阳合欢功》。
“我……”江弥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耳尖微红,“随便看看……”
“嗯,随便看看。”她将那本书拍在桌子上微笑起来,仿佛春花浓艳繁复盛开,紧接着脸色一板,寒光照人,“你真要做合欢老祖不成?”
江弥略微低下头, 从这个角度可以自上而下看见少女的眼睫和鼻尖,那长长眼梢像水墨一笔滑出的弧度,在夜色中闪着微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少女揽入怀中,苍白地狡辩:“我真的是随便看看……”
邀月在他怀里舒舒服服蹭着他的下巴,懒洋洋哂笑:“堂堂魔皇深更半夜挑灯苦读合欢宗功法,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男人轻叹了一口气彻底放弃辩驳,声音有些黯然地从头顶传来:“你白日打坐修炼完全不理我,我就想着如果做你的炉鼎是不是……”
——邀月白日打坐入定,有时甚至能连续修炼七八个时辰。可偏偏这样一个怎么修炼都不喊累的人,晚上对着他没一会儿就喊累喊困……
她身体一僵,面颊绯云上涌:原来是想让她做合欢老祖。
“你不怕我把你吸、吸成人干?”
怀中人表情可爱至极,他忍不住低头一路细细碎碎地亲到她耳后,触感娇嫩、滋味甜美,最后含住了她的耳垂。
“我只怕你不吸我……”
邀月被他亲得满面羞红,挣了两下,却挣不开他的束缚:“你放开我……”
少女花骨朵般要开不开的的娇柔之态,含着些微喘息和颤音的婉转,令他完全难以自持。扣着她的手又紧了两分,江弥貌似无奈地贴在她耳畔道:“若是放开,邀月站得稳么?”
“你这**魔……我还没睡够!”
她软烟罗纱的睡袍已经在摩擦中从肩膀上松垮下来,脖颈和锁骨上那被吮咬出的红痕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格外暧昧。他乐此不疲地在她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记,若是她用法力消掉痕迹,第二天便要被重新印上新的。
江弥似乎从这种行为中满足了秘密而隐忍的欲望,那是一种不可轻易告人,但他们两个却心照不宣的,可怕的占有欲。
“那我抱娘子去**。”
话音未落,她就被按在暄软如云雾般的床褥间,随即微凉柔软的嘴唇迎面而来,迫使她咽下了未出口的话音。唇齿纠缠,悱恻难分,连齿列都被吞噬席卷,直到肺里的空气都要被绞净,江弥才终于略微松开来,暗金色的凤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答应过的,每天都叫我夫君。今日还没叫过。”
——昨日是她一时心软,答应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不平等条约,譬如每天要和他欢好两个时辰、每天喊夫君、每天都要骑他之类的……而且江弥好像就吃准了她拉不下脸来抵赖,时不时就要提醒她答应了什么。
这人似乎把“夫君”这两个字当成了什么古怪的暗号,只要她一喊,屁股保准遭殃。可现在不论喊不喊结局都已注定了,她索性搂住他的脖子,拖着长长的、宛若撒娇一般的语调喊了声“夫君”。
下一秒,男人的吻就深深的落了下来。这个吻没有给她一点反应的时机,猛烈而火热,唇舌间的纠缠带着他好闻的气息入侵搅动着她的思绪,有一种正在被猎食的错觉。
欢好过后江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施了个洁身咒将身体清理干净。
——自从与她成婚后,江弥很多时候都不愿碰她,即便是克制不住也会马上用法术清理干净。
“怕我有孕?”她水红色的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
青年动作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凝视着她,像守着命运馈赠的唯一珍宝。良久他伸手摩挲少女额角细碎的鬓发,手指微微战栗,俯身在她鬓间印下了一吻。
“怕。”
历代魔皇之所以后宫成群,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诞育真魔之血的母体,九死一生。今早又有大臣上表劝谏他应以皇室血脉为重,广纳妃嫔开枝散叶。上一任魔皇是女人,为了保全自己不生育导致后继无人也就算了;现任魔皇是男人,有大把美女愿意献身,却三百年无嗣急坏了朝中众臣。
少女噗嗤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我连癸水都没来过,怎么可能怀孕?”
境界越高的女修士越不容易受孕,她天资异禀又修行太早,步入元婴境才九岁,压根没来过什么癸水。况且她本是星官降世,天道也不会允许她与凡人诞育子嗣。
“真的不会?”江弥犹疑地看着她。
“当然不会。”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男人声音带了几分怨气:“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天知道他每次要费多大的定力才能放开她的身体,简直是在和他的本能对抗。
“你说呢?”邀月有点不适地扭了扭腰,凉凉睨着他,“欺负我半年你倒有理了。”
“……我、我知错了!”
江弥慌忙捉住她的手按在胸口,他胸腔深处震鸣而出的沉稳心跳仿若无形的琴弦,从她的指尖漫上心头,连耳垂都有些微微发烫。邀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冷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男人悻了片刻,忽然一把抱紧她,肌肤**纠缠无间无隙,低声恳求:“何时重新与我结魂契……”
她轻飘飘扫了他一眼:“看我心情。”
青年肌肉微微绷紧,忐忑地看着她:“那你……还回天上吗?”
邀月倏地弯起唇角,显出了略带挑逗和狡黠的笑。
“你忍心我为了你,受六道轮回之苦吗?”她轻抚着他的脸颊,手指仿佛在他那根最敏感微妙的神经上勾勾****,“神格之下,万人之上,有何不好?”
他垂下眼睫,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露出太多失望,但语调的嘶哑已经泄露了真实的情绪:“……你若是要走,提前告诉我。”
“你要做什么?”
“自行了断。”
邀月微微一愣,起初以为是玩笑,但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某种无可奈何的、几乎窒息的情绪,令她心尖突然被狠狠撞击了下,泛出难以言喻的刺痛和麻痹。
“……不要这样意气用事。”
江弥闭上眼睛,胸膛深深起伏,几乎是虚脱般长长吐出了一口颤抖而酸涩的热气。
“我不想再等三百年……”
——与其活着受折磨,不若早入轮回。
少女秀美姣好的面孔上,刹那间似乎掠过一阵几乎可以称作是进退两难的神色。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目光中升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鼓励和温情:“星机阁有沟通仙界的秘法,我去求星渊,让他教你。”
“不许你求他。”江弥眉心一动,钳住少女纤腰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他若不教,我就杀了他。总有一个怕死的星机阁弟子会教我。”
“……魔头。”
青年的呼吸拂过她的眉梢,得意地在她眉心烙下一吻:“邀月喜欢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