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明月

64.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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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个梦。

无垠黑暗中传来细微水流声响,紧接着渐渐浮现出景物。那是一条望不见来处和尽头的长河,河上弯弯曲曲的索桥通向对岸,妖异的彼岸花正在黑暗深处绚烂盛开。

一个挺拔背影站在桥上,身着一件她送的白衣,亦步亦趋向对岸走去。

邀月冲上前却狠狠撞上了看不见的屏障,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自心底油然而生:“江弥!站住!”

那背影站定,缓缓转身。

梦里江弥的容貌和初见时别无二致。黑发褐眸,月光映照在他俊美无匹的面容上,镀上一层柔淡的光芒。

他的目光平静澄澈,甚至有一点温柔和依恋。

邀月像是猛然被扼住了咽喉,前所未有的惊惧爬满全身:“回来……你要去哪儿……”

青年抿唇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抬手挥了挥,仿佛旅途尽头无奈的告别。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要去,江弥!”

“回来——!”

邀月猛然惊醒翻身坐起,胸口急促起伏,身体仍然止不住紧绷发抖。

——星神一般不会做梦,因为祂们的梦通常带有某种预知性,也跟自身司掌的事务密切相关,所以她的梦……格外危险。

有人撩开帘子坐到床边,将她汗湿的鬓发撩去耳后,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做噩梦了?”

她闻到那熟悉的气息,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月光穿过木窗,投在客栈青灰色的地面上。周遭一片静谧,初秋时节一长一短的虫鸣正伴随着淙淙流水从**园传来;除此之外夜深人静,再无其他声响。

邀月环住他的脖子,双眼紧闭靠在他胸膛聆听他平稳有力的心跳,终于松了口气。而后蹭了蹭他的胸口,轻声道:“江弥,你可不许乱跑……”

他感觉她的指尖碰上自己的喉结,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大气都不敢喘。低头看去,怀中的少女是毫无防备的姿态,像是一只爬上膝盖的猫,有种孤僻的柔软。

“这话应当我说才是吧?方才莫不是梦到我了?”

“嗯,”邀月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梦见你走了……”

话音刚落,他再也无法忍耐,扳住她尖巧的下巴压了上去。这个吻有种野兽舔食猎物的感觉,毫无章法满脸乱亲,从眉毛到眼梢到鼻翼到唇角,非得把怀中人染上自己的气味罢休。

邀月被他亲的发痒,扭了扭身体就被他按倒在**。柔黑的长发从她雪白的脖颈边垂落下来,嘴唇半开着,在昏暗床帐中泛出水红的微光。

“终于知道我的好了?”江弥俊美到慑人的眉目此刻分外飞扬,任谁看了都知道魔皇陛下正心花怒放,“不想和我分开了是不是?嗯?”

她面颊难以抑制地染上一抹嫣红,咬着下唇似乎在懊恼他的得意忘形。没等她说什么,青年握住她白瓷一般的手腕,嘴唇紧紧地贴上了那道已经淡化的疤痕:“若不是你前天非叫我去那劳什子仙盟,怎会流这么多血……你可知我当时有多害怕……”

明明只是一场无妄的虚惊,对他来说却像是在地狱里煎熬了一个来回。

青年的声音仍有余悸,却令她心底无端生出一股怯人的暖意。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指尖点在他丹田处,渡入一股灵气。熟悉的痒意顺着他尾椎骨蔓延开来,江弥心跳如擂鼓,一刹那连呼吸都忘了——

是魂契!

少女水红色的嘴唇狡黠地弯起,那样甜美旖旎,仿佛是一朵伸手就能全然摄取的海棠花。

“现在还怕吗?”

青年深深吸一口气,倏地吻了下来。呼吸猝然变得粗重,鼻腔里仿佛带着炙热的火流,烧得脑子都有点发狂。

“邀月……我们试试阴阳合欢功吧……”

他说话的时候气流喷到邀月**的皮肤上,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为她温柔搔痒,她下意识缩紧身体,咳了一声:“还是算、算了吧。”

——合欢功法本就是走捷径,长此以往下去必定会上瘾,说不定真的会……变成合欢老祖那种不阴不阳的怪物。

“为何?”

青年又凑近了些,这个姿态让他几乎贴着她的耳廓说话,简直称得上是耳鬓厮磨。他表情有些许迷惘:“娘子不喜欢跟我双修吗?”

江弥好像还不知道,他这张脸只需稍稍作态就会让人心生怜意。这样的神情就像是一根刺,刺得她一颗心都热乎乎得蜷缩起来。

“……真的不怕我将你吸干?”

“不怕。”

——他的一切因邀月而起,全部还给邀月也是理所应当。

她的手指慢慢在他胸口上抚摸着,炽热汗湿的肌肤,有着难以想象的光滑和弹性,仿佛只要摸一下就能上瘾,让人情不自禁的想享受更多。

“魔皇陛下就没有怕的事?”

恰恰相反,他怕的事太多了。

他怕邀月离开、怕邀月腻烦他、怕邀月爱上别人……但这些事他都有办法解决,只有一件事他永远束手无策。

那双琥珀色的眸中带着清凌凌的水光,仿佛含着一点温热的无奈,让人简直要沉醉在里边。

“我怕邀月流泪。”

一瞬间仿佛有细小的电流蔓延整个身体,那么酥软微麻,甚至令心脏都漏跳了数拍。血液急速冲撞耳鼓,混乱的冲动中她下意识抬头去亲吻那张形状优美的薄唇。

江弥愣了一瞬,立即反客为主。他的唇舌之间没有任何其他气味,除了纯然的、带着明显侵略意味的男性气息。就像是缠绵入骨的爱人一般,探入口腔的舌尖掠过每一寸牙床,仔细的让她唇齿间每一处都带上自己的味道,甚至让人无法呼吸。

屋内烛火不亮,只有聚萤映雪一般的微光。她的眼神迷蒙不清,仿佛连秀丽的脸颊线条都融进了昏暗里。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凌无劫下次现身时,你不要出手。”

江弥顿住:“为何?”

——那凌无劫虽然修了妖术,但还不到悟道境,绝难是他对手。更何况镜花水月在六欲天功面前只能算是班门弄斧。

她沉吟片刻,低声道:“我身上的业障,有一半是来自他,另一半……是来自你。”

青年浑身一僵,继而满腹委屈地蹭了蹭她的头顶:“我是邀月的累赘吗……”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阴沉偏执、铁血无情的魔皇,会露出这样失落的表情。他声音闷闷的,仿佛不是从喉咙而是从胸膛里发出来的。邀月被迫夹在他手臂和胸膛之间,察觉到他胸前的肌肉绷得很紧。

“来自他的业障我必须自己消解。”她在他鼻尖落下一个吻,目光里有一丝极为熟稔的、近乎狎昵的欣然,“至于你,大约……消不掉。”

最后几个字很轻,带着一点点几乎感觉不出来的笑意,连挑逗都含蓄得一闪即逝。

那声音再轻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他如释重负般探身吻住少女微肿的红唇,温存啃吮着她的唇瓣。方才二人叠骨**,这双唇已吻了不下百遍,可每多吻一回,仍如尝珍馐般全情投入。

满足的爱意沸腾滚烫冒泡,从二人心底同时迸发出来,却都心照不宣。

唇与舌总算分开,江弥定定看着她:“我答应你不主动出手……但他若是不知轻重,我可顾不上那么多了。”

轻重?

她与凌无劫之间是灭门的血海深仇,举重若轻……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