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光線灰白慘淡,透著幾分鬼祟,仿佛背地裏幹了罪惡的勾當。克萊爾翻身起床,壁爐裏一堆灰燼,早已熄滅;餐桌鋪設停當,上麵放著兩杯葡萄酒,滿滿的,沒人喝,已經走了味,變得混濁不清;她的椅子空著,沒人坐,他的也空著;屋內其他家具,也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一個勁兒地追問: 怎麽辦,怎麽辦?直問得人心煩意亂。樓上依然寂靜無聲;過了幾分鍾,傳來一陣敲門聲。他想起來,必定是附近那家農戶的妻子來了,他與苔絲在這兒的飲食起居,皆由她來照管。
此時此刻,家裏若有外人,必是極其尷尬,於是他穿了衣服,打開窗戶,告訴那個女人,那天早晨他們自己可以安排妥當,她就不用來了。她拿來一罐牛奶,他讓她放在了門口。等那個女人走了,他便到屋後尋了柴,生了火,動作幹淨利落。食品間儲存著雞蛋、黃油、麵包等,應有盡有。很快,克萊爾就把早餐擺到了桌子上,在奶牛場的鍛煉,這些家務活兒,他已駕輕就熟。壁爐裏火光熊熊,燃起煙氣滾滾,順著煙囪升騰,冒出一柱青煙,頂端擴散,狀如蓮花;當地人從屋旁經過,見了炊煙,便聯想起這對宴爾新婚,歡享幸福甜蜜,不覺生出幾多羨慕,幾多讚美。
安吉兒最後又掃了一眼周圍,確保一切停當,然後走到樓梯口,衝上麵喊道——
“早飯準備好了!”那聲音中規中矩,妥當貼切。
他開了前門,走進早晨清新的空氣中,來回踱了幾步。隨即,他又回到屋裏,這時候苔絲已經穿戴整齊,來到了起居室,正機械地重新布置早餐的杯盤。他叫她起床,隻不過才短短兩三分鍾,而現在她卻穿得整整齊齊,叫她之前,她必早已穿戴妥當,或是差不多如此了。她把頭發盤成了一個大圓髻,綰在腦後,穿了一件嶄新的長裙——一件淡藍色的呢絨大衣,領口鑲著白色皺邊。她的手和臉看起來冰涼,很可能是坐在沒生爐火的房間裏穿衣服的時間太長了。剛才克萊爾叫她的語調,溫文爾雅,她聽了,心中不由得重新生起一線希望。但一看見他的神態,希望便旋即消逝一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