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懸疑必讀書(全4冊)

十五

字體:16+-

雲泥派出所的門口,黑色嫌疑車與那輛帶篷布的貨車停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如同兩個犯罪嫌疑人,等待著某種關聯。

一回到新津,肖荃便趕去雲泥。先是查驗了嫌疑車。車內無裝飾物,無音響設備,無票據資料,發動機號和大架號還在,看損耗,很可能是報廢車改造,專門用於作案。他叫人去查車的來源。二是老唐執意認為李勝利有問題。有問題是指,老頭近來荒唐事兒不斷,**與暗娼廝混。

“真他媽奇了怪了,以前登寡婦門是不用花錢的,現在居然能一擲千金?怕不是因為犯了事兒心裏不安,在女人身上發泄吧。”老唐信誓旦旦,唾沫橫飛。

“訊問的時候,什麽反應?”

“硬得像屎橛子。這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混世魔王,現在老了,身體垮了,但那股執拗勁兒還在。審過好多次,也沒審出個屁。要我看,直接用銬子拘了他,就說已經查明他犯的事兒,不信他不鬆口。”

肖荃沒接他話,道:“來沒來要過車?”

“來過,我沒給。車鑰匙甩丟了。”

“了解你一貫的做法,威脅、打罵,你該用的招兒都會用。”

“這不是替你死守把關,你反倒怨我了。你也知道我這暴脾氣,一言不合就那個了嘛……不是不還他車,是真覺得他身上有問題。”

“這次我去,你別跟著。省得他像老鼠見到貓。”

“行,反正是你的嫌疑人,我還懶得操心呢。”

“你把車鑰匙找到。”

肖荃驅車離去。

老唐撇著嘴暗罵:“瞧你那死勁兒,把你擱這位置,你也一樣!”

一陣風吹過,有一串東西落地,是甩丟的車鑰匙。

半小時後,肖荃到達李勝利家。門反鎖著,狗在狂吠。他敲了敲門。片刻後,老頭從屋裏走出,先自門縫裏探尋,然後才把門打開。說不上來的不對勁,整個人顯得幹癟無神。仔細一看,眼窩深了很多,兩頰也有凹陷。

肖荃有些吃驚,道:“瘦成這樣,身體沒出毛病吧。”

“沒……吃得少。”

肖荃隨老頭進了院子。老頭找了凳子讓肖荃坐下,自己則坐到了門檻上,沉默吸煙。

“從上次找你到現在,應該也有二十多天了吧。”

“嗯。”

“唐所一直盯著你,你什麽看法?”

“……你給安排的。”

“腦子倒不壞……今年六十幾?”

“六十三。”

“這個歲數,還能瀟灑起來,不多見啊。”

“就這樣了。”

“你覺得找你,是為什麽?”

“說不上來。”

肖荃審視著老頭:道:“家裏有鏡子嗎?”

“有。”

“該照照,瘦太多了,快脫形了。”

肖荃又隨意問了幾句,老頭一直惜字如金,不問則不開口,他低著頭,目不斜視盯著腳下的地麵。肖荃隻覺得溝通乏力。

正是燥熱的午後,蟬鳴此起彼伏,樹影垂落,召喚著黃昏的疲憊。肖荃同樣疲憊,很多天,幾乎是馬不停蹄。他不願再問下去了。另外,他察覺屋裏有人,一個女人。

他猶疑著離開,將車停靠在路邊,回想著老頭的灰暗狀態,似有些絕望的抗拒之態。他宿娼,他揮霍,莫不如老唐所說,有畏罪發泄的成分在裏頭?

一點紅色從山坡上遊下來,忸忸怩怩。她就是老頭屋裏的那個女人。女人走近了,猶疑且悲哀地看肖荃一眼,寬闊的臉盤上文著兩道細細的眉。白脖子上有兩道青紫的掐痕,女人不自覺地掩飾一下。

肖荃打開了車門:“上車!”他想問她些事兒。

女人老老實實上車。

“脖子怎麽回事?”

“掐的。掐一下,給一百,不記得掐了多少下。”女人掏出錢數起來,眼淚不由自主掉落。錢有厚厚一摞,她痛苦地滿足著。

“沒幹別的?”

“沒有。”

“你倒挺能忍。來過幾次?”

“兩次。”

“沒覺得有問題?”

“就有點變態,但給錢多。”女人把錢揣回口袋,又道,“他腿受傷了。”

“怎麽傷的?”

“他拿刀紮自己。”

“什麽時候?”

“就剛剛,你走了以後。”

肖荃返回了李勝利家,推開門,闖了進去,卻見老頭正坐在桌前靜靜地焊接著什麽。腿下在滴血,紅黑一片。

肖荃找到了那把帶血的刀。

“你有心事就早說,別等查出事實。”

李勝利沉默不語。

肖荃並不指望能挖掘出什麽,但老頭的反常行為的確可疑。他猜測,或許老頭身上有別的案子,由於一直被警方盯著,從而爆發出強烈的畏罪心理。這種情況,他也曾遇到過。肖荃沒再多問,暫且離開,交代老唐繼續觀察。李勝利是否與焦屍案有關,現在還很難說得清。

肖荃更在意嫌疑車的線索。反複的查驗工作,考驗著警方的耐性。熬紅的一雙雙眼扭結著專案組所有人的心力,肖荃在做那根支柱,壓力重重。

找到嫌疑車來源,是在第三日下午四時。有名黑車販子供述,車是自他手中售出。四月二十日上午,那人向他購車,當即拿出現金。他對此人著急購車的行為感到不解,但因有現金入手,所以放鬆了警惕。令他奇怪的是,這人自始至終戴著墨鏡和鴨舌帽。

從黑車市場附近的監控中,警方發現了此人的影像,從體態和裝扮看,與酒坊街上拖死者上車的嫌疑人極為相似。依該車的行車軌跡,警方鎖定了嫌疑人曾中轉停留過的區域,是一個叫三羊的社區。針對十八至四十周歲的男性居民,警察開始做大規模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