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中的日本

二十、昨天的田中中將

字體:16+-

我們要曉得,近十五六年以來,跨國的政局變動,沒有一回不是受外力支配的。在這十五六年當中,除了我們總理中山先生,他的一切行動,是主動的、獨立的以外,握政權的人的行動,幾乎盡是站在被動的地位,而大多數是被帝國主義的勢力支配著。帝國主義者叫他東他不敢西,叫他西他不敢東。總理死後,許多人們,對於俄國也是一樣,共產黨更不用說了。“操之自我則存,操之於人則亡”,中國人失卻了建國的能力,這是一個最大的證據。所以總理說:“不平等條約不廢除,中國不能夠得到民族的平等,國家的獨立,則永無統一的日子。中國不統一,最大原因,是中國人自己失卻了自信力而甘心受製於外國。同時一個外來的原因,就是掌握著最大的兵力財力的外國人,以不平等條約為工具,以中國人無自信力為機會,而來中國搗亂。”這是的的確確的。我們在前麵許多敘述當中,總應該看得出,日本何以能強,何以能統一,何以能吸收歐洲的文化,把他組織起來,變成日本統一的民族文化,這完全由於日本民族的自信力。“信仰”是生存的基礎,“信力”是活動的骨幹。這種地方,是中國人應當切實反省,努力自新的。

自從歐洲戰事發生以後,歐洲列強,沒有一國能在中國作政治的活動,於是中國的政治問題,完全被日本人操縱著。操縱中國政局的中心人物是誰呢?這是我們所不能不知道的。

田中義一大將,是日本長洲係軍閥的嫡孫,是山縣有朋的家督相續人,前麵我已經說過了。他最有聲有色的活動,是在他的中將次長時代。而他有聲有色的活動,既不是像桂太郎那樣大刀闊斧的創造生活,也不是像秋山真之那樣生龍活虎的精神生活。他隻是在日本傳統思想,傳統政策,傳統勢力下麵,運用他的聰明和才智,一天到晚幹著。幹的什麽是沒有一定的計劃,一定的方法,一定的把握的。他隻是要掌握日本的政權,而如何施政的理想是沒有的。他隻是想操縱中國的政治,而中國政治的重心在何處,是永遠不認識的。他隻是看見日本的社會傾向變了,革命的風潮起來了,中國的民眾覺醒了,中國的革命勢力擴大了,世界的趨勢緊張起來了,日本在東方的地位動搖了。他對於這些現象和趨向恐怖得很。他怕日本藩閥失了政權,怕日本的神權失了信仰,怕日本的帝國失了生命,怕中國的革命運動阻礙日本傳統政策的推行,同時又怕中國的革命影響及於日本的民眾,怕世界的潮流推倒日本的地位和組織。明天怎麽樣他不明白,明天應該怎麽樣他沒有一點打算。隻是戀著過去,恐怖將來,於是敷衍現在;而又不甘於敷衍,於是一天到晚開倒車。開一回失敗一回,而他盡開著。戀著的過去是沒有了,而他的意象中不能拋卻。恐怖的將來片刻不停的迎麵而來,他也不能阻止,也不能變換。心勞日拙,愈用智慧而愈是愚暗,愈用氣力而氣力愈是消失。政治家當中有成功的英雄,有失敗的英雄,田中中將的將來,恐怕是失敗的非英雄罷!我說這些話,並不是故意對於這位老先生加以菲薄,現在日本的地位,和他的曆史關係,本來不是容易打得破因襲的勢力支配的。不過想起他過去一切無益而有害的活動,實在不能不為中國、為日本、為東方一切民族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