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日記

3月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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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凱蒂:

假如現在讓我回想一九四二年自己的生活,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那時的我是一個多麽不同的安妮,終日享受著天堂般的快樂,而如今的安妮已經在這密室裏變得更加明智和成熟。是的,那的確曾經是天堂般的生活:每個街角都等候著企圖討好我的小男友,我有二十來個同齡朋友和熟人,我還是幾乎所有老師眼裏的寵兒,在家裏,我從頭到腳都被媽媽和爸爸嬌慣著,既擁有好多糖果也擁有好多零花錢,還會有什麽不滿足嗎?

你肯定奇怪,我怎麽會招這麽多人喜歡。彼得說我有“魅力”還不完全正確。學校裏所有老師都會因為我機智的回答、逗樂的語言、燦爛的笑容和詢問的神情而感到高興。這就是那時的我,特別懂得賣弄風情,懂得逗人開心。我確實有一兩個優點,這足以讓我備受青睞。我勤奮、誠實、坦率,我從沒有想到過要占任何人的便宜,我會和別人大方分享我的糖果,我也不自負。受這麽多的寵愛,難道我不該變得卓爾不群嗎?就在快樂中間、就在快樂的頂端,那感覺多好。可突然間,我不得不在密室麵對現實,我至少花了一年時間才讓自己慢慢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再也不會有唾手可得的寵愛了。我在學校裏是什麽樣子呢?是一個總能想出新鮮笑話和鬼把戲的人,是“山寨大王”(一種兒童遊戲),從不知道生氣,從不會哭。難怪大家都願意和我一塊兒騎車,那是多美好啊。可現在我把那個時候的安妮看成一個雖然快活但很膚淺的女孩,和現在的安妮一點都不像。

瑪格特與幼年時的夥伴

彼得說得挺對的:“要是我從前看見你,你肯定總被好多男孩子圍著,身後總跟著一大群女孩。你肯定總在笑,總是大家的中心!”這個姑娘現在還剩下些什麽?噢,別擔心,我並沒有忘記怎樣笑,也沒有忘記怎樣機智地回答問題。我還是一樣擅長批評人——如果不說更擅長的話,假如我願意,我還懂得賣弄風情,我多麽渴望再過一次那樣的生活,哪怕隻有一個晚上,隻有幾天,最好有一個星期,去享受那種無拘無束而歡樂的生活。可等到那個星期結束了,我就徹底蔫了,然後還得懷著感激之情聆聽別人嘮叨那些知書達理的話。我不想要追隨者,我要的是朋友,要的不是因為討人喜歡的笑容而愛上我的仰慕者,而是因為我的所作所為和性格而愛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