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在什麽詩話上讀到過兩句詩:
到江吳地盡,
隔岸越山多。
詩話的作者認為是警句,我也認為是警句。但是當時我卻隻能欣賞詩句的意境,而沒有絲毫感性認識。不意我今天竟親身來到了錢塘江畔富春江上。極目一望,江水平闊,浩渺如海;隔岸青螺數點,微痕一抹,出沒於煙雨迷蒙中。“隔岸越山多”的意境我終於親臨目睹了。
錢塘、富春都是具有**力的名字。實際的情況比名字更有**力。我們坐在一艘遊艇上。江水青碧,水聲淙淙。艇上偶見白鷗飛過,遠處則是點點風帆。黑色的小燕子在起伏翻騰的碎波上貼水麵飛行,似乎是在努力尋覓著什麽。我雖努力探究,但也隻見它們忙忙碌碌,匆匆促促,最終也探究不出,它們究竟在尋覓什麽。岸上則是點點的越山,飛也似的向艇後奔。一點消逝了,又出現了新的一點,數十裏連綿不斷。難道詩句中的“多”字表現的就是這個意境嗎?
眼中看到的雖然是當前的景色,但心中想到的卻是曆史的人物。誰到了這個吳越分界的地方不會立刻就想到古代的吳王夫差和越王勾踐的衝突呢?當年他們鉤心鬥角互相角逐的情景,今天我們已經無從想象了。但是亂箭齊發、金鼓轟鳴的搏鬥總歸是有的。這種鏖兵的情況無論如何同這樣的青山綠水也不能協調起來。人世變幻,今古皆然。在人類前進的征途上,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但青山綠水卻將永在。我們今天大可不必庸人自擾,為古人擔憂,還是欣賞眼前的美景吧!
但是,我的幻想卻不肯停止下來。我心頭的幻想,一下子又變成了眼前的幻象。我的耳邊響起了詩僧蘇曼殊的兩句詩:
春雨樓頭尺八簫,
何時歸看浙江潮。
這裏不正是浙江錢塘潮的老家嗎?我平生還沒有看到浙江潮的福氣。這兩句詩我卻是喜歡的,常常在無意中獨自吟詠。今天來到錢塘江上,這兩句詩仿佛是自己來到了我的耳邊。耳邊詩句一響,眼前潮水就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