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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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擔心那天路安認出我來了。

過了些天,路霞忽然來了,天已經很晚。她看見我就笑起來,我以為她知道了那天的事,登時臉頰發熱,很難為情。

朱麗問她笑什麽,路霞卻指指我的腳。原來她笑我穿錯了襪子:一隻藍的,一隻綠的。我也笑了,並因此舒坦地放下心來。

今天我發覺路霞的模樣有點兒變化。是不是四個來月沒見麵,有些陌生之感?不,我們一見麵就感到一種親切的意味。雖然許久未見,見了麵卻像昨天剛剛見過一樣。我細細端詳之下,發覺她瘦了許多,臉上還隱隱罩著一層薄霧似的疲倦;不知是不是燈光下照的緣故,她的眼圈淡淡發黑,但她的眼睛依然是黑盈盈的、聰慧、富於表情的……這次她來,不知為了什麽,我們的話很少,她也不像往常那樣興致衝衝,似乎沒什麽可說的;我心裏想說的話很多,但這些話大多是關於她的,一句也說不出口來。朱麗已經困倦了,竟然控製不住自己而不顧禮貌地打著一個又一個哈欠。

盡管如此,盡管我們都沒說什麽,盡管這是我們相識以來最無趣的一次談話,我卻並沒有感到尷尬與困窘。相信此時的路霞也有許多話而不願意說出來。我第一次感受到,一個人把話存在心裏,他才是充實的。

路霞站起身要走了,我和朱麗送她下樓。外邊真黑,朱麗叫我送送路霞,她也沒拒絕,我當然高興這樣做。

走了挺長一段路,誰也沒說話。還是路霞首先打破沉默,談起了她春假的計劃,她談得倒是蠻有興致的。

“最好到野外去,愈遠愈好。約上朱麗、你姐姐、林娜娜,再把我哥哥也拉去,他太古板了,整天看書,應該到郊外透透空氣去。春天的空氣最好,那時草都綠了,河也開了,哎,你可以把魚竿帶去。我也想學學釣魚。我看了屠格涅夫的《白淨草原》以後,就特別想學會釣魚,還特別想到野外去……”她說著忽然戛然停住,然後仿佛自言自語地說,“但願我媽媽的病見些好轉。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