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古走了,春天也來了。王守仁的心情漸漸地好起來。現在的他真像當年在南昌時說的,已是“十全十美”了,心裏鬆快,看花是花,看樹是樹,滿臉笑容,談笑風生。
這天,守仁那個做知府的學生南大吉來請陽明先生遊會稽山,兩個弟子錢德洪、王畿也在身邊陪著。走在山路上,南大吉告訴守仁,自己這些年湊了幾個錢,想把當年薛侃刻的那本《傳習錄》再翻刻一遍,把這幾年守仁講學的新講義都加進去。
聽南大吉說要重刻《傳習錄》,守仁倒有了幾分想法,邊走路邊在心裏悄悄琢磨著。忽聽南大吉高聲大嗓地說:“學生心裏一直有個事想跟先生商量,可是又覺得不好說,眼看先生要走,不說不行咧,今天就在這兒說一下。”
“瑞泉有什麽話就說吧。”
“咱這人是個鄉黨,脾氣急,辦事也沒個準頭。紹興府這幫書辦都特別有心眼,有時候我都繞不過他們,這個知府當得糊塗,好多事辦著心裏也沒把握。先生就在城裏住著,看到學生平時有錯的時候能不能多提點幾句?”
南大吉這個又直又快的脾氣,加上這一嘴的陝西土腔,總讓守仁想起當年的好朋友李夢陽來,一想到這兒就不禁要笑,忍住笑容說了一句:“瑞泉在衙門裏辦事犯的這些錯,我都跟你說過了。”
一句話把個南大吉說愣住了:“啥時候說的?”
“天天都在說呀。”
“說過啥嗎?”
見南大吉眼珠子瞪得像兩個鈴鐺,守仁更覺得好笑,且不回答他的話,反問了一句:“我要是不提點你,你怎麽會知道自己犯了錯?”
南大吉略一沉吟:“咱靠的是良知,自己反思之後,琢磨出來的。”
守仁笑眯眯地說:“對呀,這‘良知’二字不就是我每天在說的話嗎?”
南大吉又想了想,把手往大腿上一拍,哈哈大笑起來。就連錢德洪和王畿也都笑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