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仁讓人找回來的時候諸養和還在廳裏坐著。一張紅潤的胖臉漲得黑紫,擰眉瞪眼看著活像個門神爺。之前他已經罵了一個多時辰,唾沫都罵幹了。見姑爺讓家人找回來了,諸養和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倒也沒再罵人。
守仁是從鐵柱宮一路跑著回來的,臉上又是汗又是土,帽子也跑丟了。到了諸府,見了嶽父,喘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一個勁地打躬作揖。見他這樣,諸養和就是有脾氣也發作不出,隻問了一句:“你上哪兒去了?”
這會兒守仁連“鐵柱宮”的名兒都忘了,瞪著倆眼說不出話來。還是諸府的管家問了問下人,這才過來悄悄告訴諸養和。
諸養和一聽,又把眼珠子瞪起來了!
新婚大喜的日子,跑進道觀裏去跟出家人學“打坐”!這不是沒把諸家放在眼裏,故意惡心老丈人嗎?
想到這兒諸養和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有心狠狠數落姑爺幾句,可又一想,當著一院子下人這話怎麽問?又讓守仁怎麽答?一問一答都是話柄,傳出去,諸家一門臉上無光。
沒辦法,諸養和隻能惡聲惡氣地把下人罵了兩句:“一幫白吃飯的東西!連個門也看不住,叫你們找個人找到半夜,早晚饒不了你們!”罵完之後一句話也沒跟守仁說,轉身就走了。這邊管家忙領著守仁淨麵更衣,好歹收拾停當,這才把新姑爺送入洞房。
這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洞房裏喜帳高挑,香風隱隱,錦衾繡枕,全新的妝奩陪嫁貴氣十足,花梨木圓桌上鋪著繡鴛鴦的紅錦台麵,擺著花生、栗子等幾樣吉祥果子,喜洋洋的“和合麵”早涼透了,湯圓子泡成了一碗糨糊,兩根小碗口粗的龍鳳泥金大紅蠟燭已經燃掉了半截,燭淚淋漓。新娘子穿著大紅吉服一個人在喜**硬邦邦地坐著,頭上還蓋著蓋頭,全身上下僅有一隻左手露在外麵,春筍般細長的手指緊緊握著個粉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