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
三毛是一個最簡單、通俗的名字,大毛、二毛,誰家都可能有。我要自己很平凡,同時,我也連帶表明我的口袋隻有三毛錢。
ZHANG MAN JUAN:張曼娟 我想念你——三毛姐
一直以為,仍有機會,在沉沉的夜裏,手執聽筒,聆聽你的話語,感覺好接近。可是,全部的人都在傳誦你最後的消息,我漸漸相信(起初一直感覺傳聞是不正確的,結果是不實在的),再也不能夠了,三毛姐。
於是,大街小巷都在談論,各報紙均以頭版大篇幅報道,揣測、流言,漫天飛舞——反正,你也不能再爭辯解說了。現代文學課程上,我向學生們宣布,下學期我們要做三毛的專題討論,那是你走後第四天。我隻是在想,當這片熱潮過去,提起你的名字便歡呼或落淚或不以為意的反應稍稍平息以後,應該有人在你的浪漫傳奇之外,發掘你在文學藝術上的價值。
這一直是你所在意的,不是嗎?
你曾和我討論過在一篇散文中,我用“原來如此”四個字作結的方式,令你驚奇。方才知道,我是講究字句的,當然,你也是的。又說起你寫的一篇散文,實在寫得用心而特別,許多人卻說:你在寫什麽呀?三毛!
他們看不懂。你的聲音裏透著沮喪。
但你是在突破自己,嚐試做別人不習慣的三毛呀。我說。
我因此知道,你其實是急切的,並不真的氣定神閑。
你已經把自己縛鎖給大眾了。
你說:不管我的心情好不好,不管我有沒有病痛,隻要站在演講台上,看見擠得水泄不通的讀者,明亮的燈光下,我的生命力就來了,所有的痛苦都忘光啦!
幾年前,在一次演講結束後,人們一擁而上,忽然,有個年輕女孩崩潰地哭起來,嚇壞了旁人。隻聽她斷斷續續地說:
我……摸……到三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