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伴君行天涯。
從四川到貴州再到雲南,我跟著他去了很多地方,一個個村寨,一座座茶山,有時落腳在茶農家,有時搭夥在小廟裏。成子和我兄妹相持,以禮相待,有時荒村野店隻覓得一間房,他就跏趺打坐,或和衣而眠,我有時整宿整宿地看著他的背影,難以名狀的一種安全感。
他緘默得很,偶爾大家聊聊天,談的也大都是茶。
我跟著他不知飲下多少擔山泉水,品了多少味生茶、熟茶。
除了飲茶,他是個物質需求極低的人,卻從沒在衣食上委屈了我。我初飲茶時低血糖,他搞來馬口鐵的罐頭盒子,裏麵變著花樣的茶點全是給我準備的。我有時嘴裏含著點心,眼裏心裏反反複複地揣摩著:他是否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我呢?
一旁的成子麵無表情地泡茶喝茶,和他師父一個德行。
我說:喂喂喂……
他抬頭說:嗯?
一張老臉上竟有三分溫柔,是的沒錯,稍縱即逝的溫柔,水汽一蒸就沒了。
我慢慢習慣了喝茶,茶苦,卻靜欲清心,越喝越上癮,身旁這個曾經滄海的男人,也讓人越來越上癮。
古人說“寧攪千江水,莫動道人心”,他是俗家皈依弟子,算不上是道人吧,我越來越確定我就是他那未了的塵緣。
這渾水我攪定了!
他若是茶,那就讓我來當滾開水吧,我就不信我泡不開他!
就這樣,兜兜轉轉,一路迤邐而行至滇西北。
抵達麗江時,暑假結束了,成子開始旁敲側擊提醒我回家,我隻裝傻,一邊裝傻一邊心裏小難過:壞東西,當真要我走嗎?在我心裏早已沒你不行了好不好?你拿著刀砍、拿著斧子劈也分不開我們呀。
我決定先發製人,都說男人在黃昏時分心比較軟,我選在黃昏時分的文明村菜地旁和他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