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的**发生在一个低级旅社的普通房间。房间内陈设简单,两张单人床中间夹着一个床头柜。靠窗的床边有两人,一男一女,一坐一立。女人站在床边,两手捏着裙摆,抖簸箕般上下呼扇,形成了这斗室内唯一的风景——两条象牙色大腿忽隐忽现。
女人连说太热了,这屋里怎么这么热——说着,就扭到高速旋转的电扇下,裙裾与长发绽放。
“电扇吹的也是热风,真讨厌。”她仰脸冲着旋转的叶片抱怨。
男人没出声,起身脱了T恤甩在床沿,也凑到电扇的热风下。
女人说,你还不嫌热呀,你身上黏糊糊的别抱我。男人蹲下身,下巴顶在女人的小腹上,两臂蛇行包抄,搂住女人的臀,一手一瓣,像捏小孩脸蛋似的拧了两把。女人哧哧地笑,蓦地挣脱男人的手臂,撩起裙子把男人兜头罩住。
另一张**躺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满脸鲜艳的粉刺,头发杂乱,结成绺,湿漉漉地黏附在额头。年轻人的头歪在床边,铺了竹席的枕头闲置一边,半张着嘴,嘴角挂着呕吐物的残留和一些白色的泡沫,脸、脖子以及**的“V”字形胸脯的颜色是一致的酡红。他的一条汗毛浓密的短粗小腿耷拉在床沿,黑色人造革凉鞋还套在脚上,保持着被扔上床时的姿势。
房间里的味道主要是少年呼出的酒气,次要的味道这时正被裙子里的男人独享。裙内大概是风光旖旎,男人的鼻子在女人的小腹上拱来拱去。女人笑得弯了腰,两手却拽着裙子的下摆不肯松手,继续囚禁着那男人。
男人吸饱了女人的气味,从裙子里钻出来时变得精神焕发。女人好像也并没有损失什么,倒像是被男人吸走的是这屋子的溽热,她向后捋了头发扎起马尾,人显得清爽了些,思维似乎也活跃起来。女人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男人则打了个榧子表示同意,于是两个意识清醒的人开始行动。
行动的第一个步骤由男人完成。两人到床边,男人叫女人搭把手,抬起熟睡中的少年沉重的肉身,由于女人止不住地笑,这个动作重复了若干次才得以完成。男人褪掉少年的短裤和**,少年成套的物件叽里咕噜地滚了出来。
女人以手掩唇,笑声戛然而止。她俯身注视这幼稚丑陋的物件,两瓣朱唇弯成“O”形。
女人征求男人的意见,男人慨然应允,显示出了一个情人最大尺度的大度。
于是女人探过手去,以食指的指腹轻触那物件,然后加入了一根手指,又一根手指,最后盈盈一握。
女人说:“好软啊!”
男人抱着头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说:“一会儿就不软了。”
不一会儿,男人的话应验了,女人伸出葱指把扫过少年小腹的长发拢在耳后,另一只手继续上下套动——她换了一只手,得到与方才不同的感知。“好烫啊!”她说。
“这是童男子的温度。”男人说。
“还有童男子的硬度哦!”女人说话的同时,持物的那只手稍稍用了一点儿力。
这时女人脱了鞋小心地上床,把醉酒少年笼罩在她的**。女人缓缓下蹲,撩起裙子悬在少年的髋部。女人抬头看着男人,说:“那……那我开始了啊?”
“开始吧。”男人瞥了女人一眼说。女人吐了吐舌头,撩起裙子轻轻坐下去。
男人点了支烟,喷出一口,扬起下巴望着烟雾升上天花板,他的话随着烟从鼻腔深处飘出来:“你要是想来真的也可以。”
“我才不呢!我可不愿意跟他……”女人藏在裙下的手里握着少年的物件,“他这东西又小又难看。”
“你尽量快点儿。”男人掐了烟,往下一滑躺平,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女人和少年。
“他醒不了。”男人说,“你放心吧,心无旁骛地,给我这大恩人举行一个隆重的成人仪式。”
“你瞧着吧,肯定隆重。”女人说话的时候手里套动不停。或许是由于弯着腰,血往头部涌,她的脸上真的浮现出格外隆重的表情。
一会儿的工夫,女人说:“出来了,这么多,弄得我满手都是。”女人跳下床,从包里掏出一团纸擦手,“我还是去洗洗吧,黏糊糊的。”女人打开门去水房,出门前用左手向下捋了捋裙子。
“你就在外边等我吧。”男人说完下了床,把窗帘打开一条缝向外望。一道强光刺刀似的扎过来,他忙又放下窗帘。
房间里,只能听到少年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男人转过身时手里捏了个东西——一个深棕色的玻璃瓶。他把盖子拧开,左手托着熟睡少年的根茎,右手倒持,小瓶里黄色的油状**缓缓流下,男人的脸上露出孩子似的顽皮表情。
完事后,男人把空瓶装进裤袋,站在床头,左手夹在对侧腋下,右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然后走出房间,房门被轻轻带上。
大三的乔凤鸣和刚入学的杨小通是老乡,同乡会相识那天,聚会已进入尾声。喝得醉醺醺的乔凤鸣一把搂过杨小通的肩膀,说:“小兄弟,小老乡,有什么难处尽管找哥哥我。”
那是杨小通第一次参加这种有沙龙味道的聚会,地点是在男生宿舍楼的楼顶平台上。那天夜风习习,有星无月,杨小通被学长们灌了几杯马尿味的散啤,晕晕乎乎地靠在栏杆上。眼前是一群朝气蓬勃的人,在乔凤鸣的吉他声中起舞,女生们在悠扬的琴音中旋转,她们飘扬的白色长裙拂过杨小通的脚踝,麻酥酥的。杨小通闪到一边,趴在护栏上眺望远处的楼群,觉得这个地方美好,这儿的人美好,这个时代美好。他想他今天能够享受这种种美好,多亏了那十年寒窗啊。
两个女生过来邀杨小通跳舞,穿着在杨小通看起来一样的白色长裙。她们嘻嘻哈哈地喊他师弟,其中一个还伸手拽他的胳膊。杨小通靠在栏杆上无路可退,只能横向移动,这使他躲开女生的动作看上去像一只昏头昏脑的螃蟹。
杨小通两手死死攥着栏杆,说我不会跳,真不会跳。两个女生就说,我教你,来嘛,我们教你。她们身上渗出的香气入侵着杨小通的鼻子,她们在夜幕中流转的眼波入侵着杨小通的心脏。他感觉头晕得厉害,在晕倒之前他想自己只有逃跑,于是他松开栏杆,斜着突破她们的包围。脚下突起的沥青绊了他一个趔趄,这一下,带出了背后成串的笑声。
当晚的日记里,杨小通记上了“银铃般的笑声”和“她们怎么那么香”,但是他日记里的主要人物是乔凤鸣。杨小通写道——“这个大哥对人挺好的,会弹琴,会跳舞,会写诗,没想到我还有个这么有才的老乡。”他还把乔凤鸣的诗抄在日记本上——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出自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杨小通看不出这诗有什么好,他没喂过马,不过他想自己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喂猪,也没少劈过柴;他想自己的爹娘也关心粮食,关心种什么菜更能卖钱;他想起他家里种得最多的是韭菜,割一茬,长一茬;他想除了周游世界之外,别的几样有什么好幸福的呢?可是他又想,“这个才子大哥”的诗一定是好诗,一定有他还不懂的奥秘隐藏在文字里。
想累了,杨小通就睡着了。有些稀奇古怪的梦在他支离破碎的睡眠里,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生长。
乔凤鸣没有食言,每次有聚会都喊上杨小通。乔凤鸣跟狐朋狗友们说,这是我小老乡、小兄弟,诸位多照顾着点儿。这话让杨小通觉得温暖,就更愿意跟着乔凤鸣。乔凤鸣踢足球,他不会踢,就在场边给乔凤鸣看衣裳。吃完晚饭,乔凤鸣和几个哥们儿在操场上弹琴,杨小通不会弹,就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地听。女生们循着琴音围过来,乔凤鸣和他的哥们儿弹得就更起劲了。掌声一响,杨小通跟着一起鼓掌,可他发现自己总比女生们的掌声慢半拍,这让他有点儿脸红。乔凤鸣和朋友喝酒,杨小通就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吃饭,有人想灌他酒,乔凤鸣的杯子就举起来,说我替我兄弟干了这杯。杨小通就没见乔凤鸣喝醉过。
有一天乔凤鸣领着杨小通来到校外一条幽深的胡同,走进一个安静的院子,敲开一扇被沉重的柜子顶住的门。
躲在乔凤鸣身后的杨小通被几双戒备的眼神骇住了,那些惊兽似的目光在黑暗中齐刷刷地射向他的脸,于是他像被几把刀逼住一样变得畏葸不前。
乔凤鸣把杨小通拽到身前,摁在屋中央的一张板凳上,对那几头因为受惊而愠怒的野兽说:“哥儿几个放心,这是我兄弟,不是外人。”
野兽中的一头瞪着眼问:“出了事儿你兜着?”
“我兜着。”乔凤鸣凌厉地瞪回去,说。
在乔凤鸣给予杨小通的若干个第一次当中,后者注定将对这辈子头回看黄色录像的经历记忆犹新。电视屏幕上的景象以及浸入骨骼的疼痛,一次次地在他的梦中重复和发作。就在那天,他学会了自渎——昏暗的屋子里,一群野兽的其中一头躺在**,手里捏着一团白得耀眼的棉纸,对其他人说:“我忍不住了,哥们儿准备泄洪了啊!”乔凤鸣和他的朋友们连头都没扭过去,依旧盯着屏幕,说:“请便请便,你忙你忙。”杨小通身处的角度恰好让他用余光收看到了**的一幕——那个幸福战栗得旁若无人的人,正在专注地引导着体液排出体外,对无意间做了一个少年的人生导师浑然不觉。
开始,杨小通还是用余光观赏,不知不觉的,他的脑袋就被吸引过去,眼发直,嘴咧开,脸上浮现出某种欠揍的神情。然后一个黑糊糊的物体飞来,命中他的额角,接着,一个人扑过来,杨小通像一棵白菜那样被收割了。他的后脑夯在水泥地上,在将晕未晕之时,他的头、脸、胸、腹承受了密密麻麻的攻击。攻击者先是投掷了一个老式半导体,随后从**弹起,把杨小通踹倒在地。他高声骂了半句就迅速闭嘴,沉默着,只用拳脚发言。杨小通佝偻在地上画圆,宛如一条头尾相连、正在躲避鸡喙的虫子。
被打者与打人者仿佛达成了沉默的共识,都一声不吭。
回学校的路上,杨小通挂在乔凤鸣的肩上,好似一条摇摇晃晃的丝瓜。
乔凤鸣问:“你怎么就光挨打也不还手?”
杨小通说:“乔哥……我……不会打架。”
乔凤鸣又问,“那你怎么也不吭声?”
杨小通说:“乔哥,你不是……嘱咐我了吗?看……电视就行了,别吱声……”
乔凤鸣笑了,他把杨小通往上提了提,说:“光嘱咐你非礼勿言了,忘了嘱咐你非礼勿视。”
杨小通挣了挣搭在乔凤鸣肩上的胳膊,没挣动,“乔哥我……自己能……走。”
乔凤鸣说:“你能走个屁,都他妈瘸了。那孙子下手还真狠。”
“乔哥,那人是在……**吧?”
“那叫**。”乔凤鸣说,“安慰的慰,慰劳的慰。你没**过?”
“没……”杨小通说,“乔哥,你嘴流血了。”
乔凤鸣伸手抹了一把,手背上血迹斑驳,说:“碰破了点儿皮,没事儿。”
“乔哥……我给你添……添麻烦了。”
杨小通的确给乔凤鸣添了麻烦。那时杨小通还在地上风雨飘摇,不知何时,落在身上拳脚的雨点就停住了,但他还是蜷缩在地不敢动,随即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放下抱住头的手,就见乔凤鸣和那个施暴者像一对连体人在地上翻滚,其余几个人又拉又拽,试图把两人分开。
“算不上什么麻烦。”乔凤鸣说,“都是爷们儿,回头我请他们喝顿酒就没事了。”
一个傍晚,杨小通在食堂碰到了乔凤鸣。乔凤鸣端了三个摞在一起的饭盒正往外走,他冲杨小通抬了抬手里的饭盒:“别去了,我这儿买了俩小炒,跟我一块儿吃吧。”
两人来到男生宿舍楼的顶楼,乔凤鸣把饭盒交给身后的杨小通,从裤兜里掏出一片残破的X光片,插进门缝,左手拉住门把手晃了几晃,门就开了。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乔凤鸣开了灯。这是一间闲置的宿舍,一门一窗一张桌子,靠近门口的墙上有上下两个壁橱。靠窗有两张上下铺的床并在一起,已经铺了被褥。窗上挂了一块可以阻挡一切光线的黑绒布。
乔凤鸣把桌子搬到床边说:“搁这儿。”然后弯腰从床下摸出一瓶二锅头。
杨小通放下饭盒说:“乔哥,你这是……”
“我这是狡兔三窟。”乔凤鸣把饭盒盖逐个打开,提起酒瓶,“我早就瞧上这几间屋子了,反正没人住,正好挑一间当行宫。我是烦死跟那帮孙子挤一屋了,又臭又吵,你瞧这儿多好,又干净又清净。”
乔凤鸣捅门的时候杨小通就心惊肉跳了,说:“要是让学校知道了不好吧,保卫科的巡逻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不了,只要不出什么动静就没事儿。”乔凤鸣指了指窗帘说,“这块黑布不透光,开着灯外边也看不出来。”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三只白瓷牛眼杯,倒上酒。
杨小通问:“乔哥,还有谁啊?”
乔凤鸣挑了挑眉毛,笑得神神秘秘:“知道什么叫尤物吗?一会儿就让你开开眼。”
“尤物……”杨小通默念着这两个字,那日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团粉肉在他脑子里扭动起来。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门上响了两下,又响三下,再两下。乔凤鸣打开门,尤物闪身进屋,冲杨小通嫣然一笑。
杨小通觉得有什么东西“轰”地冲上脑子,一伸头撞到了上铺的栏杆。尤物“啊”了一声,杨小通只看到一个粉红色小写的“o”,感觉周身的血涌了上来。
乔凤鸣掩上门,拉了尤物的手介绍:“杨小通,我兄弟、小老乡,一个好孩子。”说完胳膊横搂,把尤物揽在怀里,说,“这是任瑜,江湖人称‘美人鱼’,我女朋友,兄弟你得叫嫂子!”
尤物哧哧地笑,眼波流转,似嗔还喜,一只白嫩的手做手枪状顶在乔凤鸣的下巴上,转脸冲杨小通说:“叫姐吧,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这顿饭,杨小通吃出一身大汗。那个他不知该叫嫂子还是姐姐的尤物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一直渗入他的血液中,让他血流加速。杨小通的头始终晕晕的,他以为是酒精造成的,但他知道不全是。杨小通以不胜酒力这个借口逃离了那间屋子,脑子里塞满了起伏的胸和翕动的唇。他扶着栏杆下楼,想,撞头是物理反应,喝酒是化学反应,可他持续的眩晕该算是生理反应吧。
在自己的**,他回忆了吃饭时的种种情形,当尤物与乔凤鸣嘴对嘴相互喂食时,他头晕得最厉害,于是杨小通又把这情景回味了几次。半夜醒来,听见对面**的磨牙声,他打了个冷战,才发觉自己两腿间潮湿冰冷。
乔凤鸣叫杨小通陪他到顶楼那间宿舍去住,说被褥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只要人过来就行。“和一堆人挤一屋住,没劲,现在一个人住,也没劲。”乔凤鸣说。
“那个……大姐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杨小通说。
“她哪能天天过来。”乔凤鸣答,“她倒是想天天来,这尤物上瘾了,正是色胆包天不知节制的时候,必须时不时饿她几顿。何况我粮食有限,得省着点儿喂,要不然就弹尽粮绝了。”
杨小通说:“行吧。”
杨小通隔三差五地到乔凤鸣的“行宫”住,晚上,乔凤鸣最乐于讲述的是他与尤物在**的故事。在杨小通的头脑中,乔凤鸣的语言先是描述手的形态,有力而灵动,把那个叫任瑜的女人剥得精光,然后手就幻化为利刃,这时任瑜在杨小通的脑子里,就是一头长着美丽头颅、正在被肢解的白条猪,每一个器官都以横截面和纵切面等一切角度、方位清晰地呈现。
尤物任瑜隔五差三地到乔凤鸣的“行宫”住,第二天一些新的细节和切面被补充进来,并转化为影像在杨小通的脑中播放。
再后来是直播。
某日睡到午夜,杨小通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地看到另一张**,两条白腿在暗室中闪烁摇曳。他赶忙闭眼,头龟缩进被子,听着被肢解的尤物发出濒死的呻吟,越听,**就越胀,杨小通不得已翻了几次身。他突然听见乔凤鸣闷闷的声音,说:“你该撒尿就撒尿去。”
撒完尿回来,**的人已安静下来,杨小通却就此失眠了。凌晨时分,他才昏昏沉沉地入睡,随即就在一个短促的梦境尾声醒来。睁开眼之前,他在梦中赤身**地躺在一块木板上,紧闭双目,感觉正午的太阳就悬在脸上,眼皮被刺得生痛,但透过眼皮他能看见几个身穿白衣的人向他围拢了过来,听到这些人手中刀斧摩擦的声音。
他刚睁开眼就与两道目光对接,一个肥胖秃顶的中年男人站在他床前。另外两个男人背对着他,俯视着另一张床。那张**,一个佝偻的人形在薄被下抖成一团。肥秃男人掀开被子,一扇光洁的脊背和两瓣雪白的臀暴露在日光灯下。
乔凤鸣不见了。
穿上衣服的任瑜和杨小通被带到保卫科。在被带到不同的房间之前,她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眼神把杨小通的心脏焙烤得暖暖的,于是他立刻作出了一个硬邦邦的决定。
保卫科的审讯进行得很顺利,这起案件很快就水落石出——大一男生杨小通擅自撬开空置宿舍,与大三女生任瑜非法同居。保卫科的肥秃科长饶有兴致地在两个房间里穿梭,认真听取了两人的交代,当一位负责笔录的保卫科员把两张纸呈送给他后,科长仔细对比了若干个细节,他敏锐地发现,杨小通对任瑜身体的描述基本无误。但他随即又英明地发现了可疑之处,问:“你们俩怎么没在一张**睡?”
杨小通说:“她……太丰满了,一个床睡挤得慌。”
一个年轻的保卫科员说:“你们把床并起来不完了嘛。”
科长点头,说:“是啊,怎么没并起来?”
杨小通说:“前半夜并着来着……”
审讯完毕,肥秃科长往嘴里塞着刚出锅的热油条,又咕嘟嘟饮下一大碗豆浆,抹抹嘴,跟他的手下们说:“你们看着,我去校长办公室。”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任瑜和杨小通获准先回去上课,等候校方处理。肥秃科长和他的手下们神速地将这有声有色的新闻传遍校园。在那几天里,杨小通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能感受到他人投来的目光,这让他多少有些慌乱,不过他的内心依然是暖暖的、硬硬的。这种暖度与硬度还在增加,这增加的部分源自当天中午就现身的乔凤鸣。
正午,在宿舍楼后的一片树荫下,乔凤鸣把杨小通紧紧搂在怀里,摸着他的脑袋,拍着他的肩膀。他告诉杨小通,那天凌晨他肚子疼醒了,就跑厕所去拉稀,一疏忽忘了把门锁上,当他拉完屎走到门口,就看到保卫科的人已攻陷“行宫”。他骂自己太孙子,把兄弟和女人扔下躲起来,真他妈不是人,真他妈不爷们儿。他一边流泪一边说着让杨小通血液沸腾的话。杨小通也紧紧搂住乔凤鸣,脸上的粉刺红胀得颗颗轩昂,他红着眼圈对乔凤鸣说:“为了乔哥,值!”
两人收了泪,乔凤鸣说,剩下的事他来解决,他会筹一笔钱,给掌握杨小通和任瑜命运的人送一笔重礼。“假如只能保住一个人……”乔凤鸣咬着嘴唇,把手重重地按在杨小通的肩膀上,“那我就保你。”
“别,乔哥。”杨小通说,“还是保她吧,乔哥,她对你太好了!”
“别他妈废话。”乔凤鸣说,“我就保你。”
杨小通还要说话,见乔凤鸣的脸黯淡下来,就闭了嘴。乔凤鸣搂着杨小通的肩膀向宿舍楼走去,杨小通感觉有一股悲壮又温暖的**在体内淙淙地流。
一周后,学校处理结果宣布,任瑜记过处分,留校察看。杨小通因为擅开空置宿舍,等同于入室盗窃,再加上带女生奸宿,性质严重,秽染校风。姑念其初犯且没有实施偷盗,未给学校造成经济损失,校领导决定家丑不外扬,但是根据校规,必须开除以儆效尤,限杨小通一周内离校。
杨小通来找乔凤鸣,哭着说:“乔哥,我被开除了。”
乔凤鸣挠着脑袋说:“操,怎么可能呢?我都打点好了啊,说好了至少保住你一个人的……走吧,先喝酒去,边喝边想辙,兴许还有转机。”
翌日,杨小通来找乔凤鸣:“乔哥,昨天你找校长了吗?有希望吗?他怎么说?”
“昨天校长开会去了,我没见着他。”乔凤鸣拍了拍杨小通的肩膀,“别急,兄弟你再等等。”
第三天,杨小通来找乔凤鸣。乔凤鸣的同学说,今天他没来上课,一天都没见人影。
第四天,杨小通在校外的红星路上碰见乔凤鸣,说:“乔哥,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吧,我从农村考到这儿来不容易,我爹娘供养我不容易……”
乔凤鸣手插裤兜垂着头说:“兄弟,礼我是亲自送到校长家了,我都快跪下给那老东西磕头了,我说我这个小老乡怎么怎么好,只是一念之差。可校长一直不松口,我他妈要是一女的我就脱了裤子让他日我一下了,只要他能留下你……”乔凤鸣最后说,“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第五天,杨小通跑遍了整个学校,最后在图书馆找到了乔凤鸣。他说:“乔哥,他们催我离校呢,我到现在还没敢告诉家里,你说我可怎么跟我爹说呀?”
“咱们出去说。”乔凤鸣嘱咐旁边的人帮他还书,拉着杨小通往外走。
杨小通跟着乔凤鸣从图书馆出来,阳光刺眼,他感到身体里像是有炭火在毕毕剥剥地烧。他说:“乔哥我知道你没办法,我想开了,我不让你为难了,开除就开除吧。”
乔凤鸣坐在台阶上低头抽烟。杨小通继续说:“乔哥,我现在也不想跟学校说那天跟任瑜那个的……是你,我继续给你保密。你放心,我绝不出卖你,既然那时候我都替你顶了,我就不打算反悔。任瑜对你真好啊,你知道吗,那天早晨我们俩被带到保卫科,她看了我一眼,我看了她一眼,就那么一眼,我就知道她对你有多好了。就那么一眼,我就决定跟她串供了。就那么一眼,我相信她也对我放心了,她知道我不会出卖你。你把我当个孩子,其实我也不小了,我什么事都懂,我明白这么干的后果是什么,可……可我就觉得她瞅我那一眼,特别特别……我说不清楚,反正还是那句话,值了。不光是为了你,现在我觉着我也是为了她,值了。”
乔凤鸣揉了揉木僵的脸,抽出一支烟送到杨小通嘴边。杨小通摇了摇头,说:“乔哥,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准备明天就回老家,票我都买好了,明天你就瞅不见我了,我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不过今天我想再麻烦你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你说吧,你想让我干吗都行。”乔凤鸣说。
“我想跟任瑜那个一次。”杨小通仰头看着天,“你帮我跟她说说,我就想……就想日她一次。反正我这恶名也担上了,日了她,就不觉得亏了。”
乔凤鸣摸出一支烟点燃,嘬了两口,直直地吐出一道烟柱。他扭过头看了看杨小通,杨小通望着对面的教学楼。
“行,我跟她说。”乔凤鸣站起身,把烟头扔地上,脚踏上去碾了碾,“明天中午我们给你饯行,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红星旅社开个房。”
那天红星旅社的房客们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号叫,正在三楼的服务员韩丽娜是现场目击者。她在派出所说,当时她看到一个光着屁股的年轻男子两手捂裆在楼道里疯跑,嘴里喊着“水水水”。我还以为房间着火了,刚要摁消防铃,就见他跑到楼梯口不见了,接着,就听见那个人叽里咕噜滚下去的声音。
学校来的人在医院认出了患者是刚被开除的大一学生杨小通,校方迅速联系了他在河北的父母。第二天,杨小通的父母赶到医院。医生介绍,患者的包皮和阴茎黏膜被挥发性油脂灼伤,闻味道应该是芥末油,已对症处理。另外他四肢有些擦伤,头部因撞击导致脑震**,但并无颅脑损伤。
再后来,杨小通出了院,随父母回乡,没了音讯。
两年后,我考入这所大学,在一次同乡会上听师兄们说起,才知道我有个叫杨小通的老乡。一个跟他同班的师兄说,怎么也想不到杨小通能干出那么流氓的事儿。一个师姐说,流氓要是能让你一眼看出来,那流氓档次也忒低了。师兄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对师姐说,那你看我是流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