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唐紀八】上患吏多受賕,密使左右試賂之。有司門令史受絹一匹。上欲殺之。民部尚書裴矩諫曰:“為吏受賂,罪誠當死。但陛下使人遺之而受,乃陷人於法也,恐非所謂‘道之以德,齊之以禮’。”
裴矩,字弘大,原名裴世矩,主動“去世”是為了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諱。《新唐書·裴矩傳》說,裴矩尚在繈褓裏就沒了爹娘,由伯父撫養。裴矩的伯父裴讓之、裴諏之皆為南北朝名臣,有詩文傳世。
在吾國曆史上,有關裴矩的評價說法不一,普遍認可的標簽是“佞於隋而諍於唐”。司馬光《資治通鑒》中分析道:“君明臣直,裴矩並非天生變色龍,而是臣子隨皇帝輪換而變。”
司馬光也是做臣子的,以人臣角度做出判斷可以理解,但多少有為裴矩撇清之嫌。照他所說,一個官員好壞與否,要視其上級好惡而定。那麽官吏就是向日葵一樣的植物,不需要長腦子,不需要有什麽獨立人格和自由思想,跟著上峰搖頭晃腦就是了。我知道這有跟古人抬杠之嫌,所以就此打住,不如從身世的角度揣測一下裴矩的處世之道。一個失怙的小不點,雖然撫養者是他親大爺,可畢竟不如親爹親娘,侍寵撒嬌的機會不多,看大人眼色行事的本領必然見長。這種環境下生長的孩子,成人後多半會成為人精。
裴矩,人中之精也。曆仕北齊、北周、隋、唐,鼎革的間隙還任過宇文化及與竇建德的偽職。這份複雜的履曆,換了別人換了朝代都可能是被“哢嚓”的命,好在裴矩生在一個“士無特操”的亂世,做人的標準不高,“叛國”被目為正常,跟五代時馮道的換東家如更衣差可擬,後人真不好指摘。仕隋時,裴矩算是佞跡斑斑,譬如大業六年(610年),楊廣召集藩屬開了個G27峰會,主持人裴矩搖身變成總導演,把峰會硬是弄成了世博會兼春晚。當時整個大隋的演藝界明星都麇集洛陽,“聲聞數十裏,自昏達旦”,不遺餘力地給二十七國“外賓”表演。胡人有生意頭腦,上書楊廣要求再開個集貿市場,“帝許之”,於是洛陽又成了“廣交會”,胡商們賺得盆滿缽滿。最令外賓滿意的是吃飯喝酒都免單,有好事者問,裴矩的組委會工作人員就自豪地回答:“中國豐饒,酒食例不取直(作者注:直通“值”)。”這個慣例到了大清被慈禧發揚光大,“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到了某年被某奧組委繼承,凡歸屬官方新聞中心的外邦記者,均免費胡吃海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