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把維瓦爾第叫作紅發神父,”佩格說,“因為他有一頭耀眼的紅發。”
她小心翼翼地將新唱片穩穩地拿在手中,開始清潔起來,手鐲叮咚作響。
“但是可憐的維瓦爾第啊,他從來就不是做神父的料。他太愛女人了,而且因為哮喘,連場彌撒都主持不完。”
她將黑膠唱片舉至落地窗前,兩人一同檢查上頭有無刮痕。她東看看,西看看,陽光傾灑在唱片上,有如流水淌過。
“所以,維瓦爾第找了份工作,在女孤兒院裏擔任小提琴教師。但這些女孩啊,可不是一般女孩,而是非常厲害的音樂家。所以,每當維瓦爾第想炫耀其中哪個學生是個天才時,就會作出一首新的協奏曲。好了,可以去把唱機打開嗎?”
“好的,佩格。”
她將唱片放到轉軸上。他屏住呼吸,唯恐有一點點的動作讓唱機分心。
“大家現在都把維瓦爾第的樂曲當背景音樂在放,但他的作品在那個時代是嶄新的一大突破。他隻用一種樂器,並讓它成為演奏的主角,過去從沒有人這麽嚐試過。此外,他還用音樂勾勒畫麵,這也是前所未有的。所以,你一定要認真聽,你會聽見風、聽見雨、聽見暴雪雷鳴,還會聽見鳥、聽見蒼蠅、聽見熱到讓你動彈不得的炎夏,甚至能聽見布穀鳥或一條牧羊犬。你必須躺在地上,閉上眼,專心聆聽。”
“好的,佩格。”
“維瓦爾第名氣大到簡直就和電影明星一樣。有一段時間,大家都想聽維瓦爾第的音樂,但他一去世,就被人們拋諸腦後了。到頭來他什麽也沒有。你知道最悲慘的是什麽嗎?”
“不知道,佩格。”
“沒有人去參加他的葬禮。到頭來,維瓦爾第什麽音樂也沒有。”
一般情況下,母親會和孩子說睡前故事,但佩格不會。弗蘭克八歲生日時,她帶他去看《小鹿斑比》。看完後,她卻得躺在漆黑的房裏平複心情。“千萬不要再他媽的叫我去看任何一部小鹿會說話的電影了。”她說。佩格從小是被保姆和怪裏怪氣的家庭教師帶大的——她就是不知道該怎麽當個母親。小時候,她隻有道晚安時才會看到父母。爸爸醉醺醺地坐在鋼琴前——“聽聽這……這個,佩……佩格”,媽媽則一臉陰鬱與憂傷。她的真愛在伊珀爾陣亡,爸爸隻是備胎,她始終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