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看過兩個在商場作妖的孩子。一個孩子在商場裏誌氣滿滿地躺在地上打滾,一邊發出巨大的、稚嫩的、野獸般的號叫,一邊演技頗不純熟地用幹號的方式表現得欲哭無淚,其主要目的是想買一個玩具。他父母立於不遠處,爸爸一臉憤怒不斷想衝過去給他點顏色瞧瞧,而媽媽卻拉著他,勸他不要搭理孩子。之後我就走遠了,也不知伏地魔是如何倒台的。
另外一個是吃飯時見到的鄰桌的孩子。為泄私憤,那孩子哭聲嘹亮地把裝滿飯菜的碗筷扔到地上,母親連哄帶蒙,父親大聲訓斥,但孩子並不以為然,撿起來就再扔下去,座椅周圍一片欣欣向榮。其父眼中冒火,但也沒有什麽好辦法,眼見孩子腳蹬手扔嘴裏喊,影響著別人,兩個人隻好放著沒吃完的飯結賬抱著孩子倉皇逃離。
事實上,我在公共場所見過很多熊孩子翻天,但鮮有父母有能力采取有效手段控製住,即便是這樣,現在也極少見到或聽說揍孩子的現象了。
世道變了。
諸如此類的造次在我小時候是絕不敢有的。我若是第一個孩子,我的下場幾乎可以肯定:在我身形尚未完全觸地前,就會被我父親一腳淩空踹飛出去,在地麵上滑行十幾米,體驗人體冰壺的奧妙;浪費糧食那位就更不敢想,我推測我父親的筷子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到我腦袋上。
我第一次挨打是在何時已不能準確回憶,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在年紀很小時就已開始挨揍,因為這些挨揍的記憶如此深刻,貫穿我的成長之路。
在那個時代,大多數的孩子都挨過打,親子關係的主要區別是給一嘴巴、切拐脖或者踹上一腳的區別。這些打法比較常見,僅程度有所不同。
我父親則有他的獨門絕活,他朋友稱之為“猴兒釘”。
成年後我查了一下,這種拳法其實叫鳳眼拳,主要為打穴,有穿透力強的特點。穿透力強不強倒先不提,但這招可以算是我在天文學上的啟蒙,因為挨到猴兒釘那一瞬間,我可以用肉眼觀測到一些明亮的天體——有時連續挨上幾下,還能看到星軌。但我終究沒在這條道路上繼續發展,我推測雖然猴兒釘非常尖端地在三十年前實現了當代才流行的AR技術,但多少對腦子有所傷害,因為我不但天文學沒學好,數學也開始犯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