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写新书时,我写着写着,就好像又穿越到了第一次写作的时候。二十二岁左右,我决定把日记本上的一些文字放在网上。那还是个博客时代,人人网风靡一时。我拿着一本十万多字的稿子到处找出版社,希望他们能出版我的作品。那本书被起了无数个名字,至今我都已经忘记了,直到最后,有一家出版社愿意出版我的书,最后定名为《你只是看起来很努力》。出版那年,我二十五岁。从此,我走上了写作的道路。
去年在给一位新锐作家站台时,他在台上哭成了泪人。台下好多读者和粉丝,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说,我第一次出书时,见到读者后也哭成了傻×。当时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本书,但后来我就再也不会这么认为了,因为我知道,我还会有下一本书。台下的读者鼓掌,我也把他搂在了怀里。可回到酒店,我打开电脑,喝了杯酒,瞬间,就泪流满面了。因为我心里一直在想:真的吗?我真的能一直写下去吗?
想到这儿,我又难受了许久。
有段时间我经常在小区跑步,楼前有一个小操场,我会在下午的时候跑上一个小时。每次陪跑的,总有两个大姐,她们胖胖的,并肩跑着,要么在我前面,要么在我后面。我从来没跟她们讲过话,但如果在其他地方见到,也会互相微笑一下,直到有一天,两位大姐忽然不见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只有一位大姐在楼下跑步了。打听后我才知道,另一位大姐前些日子已经离开了人世。
这就是时间,它最终一定会把我们带走,让我们分离。
我妈妈前些日子发神经,跑去什么寺,求神佛保佑我早日稳定下来,最好生个孩子。
我说:“妈,我已经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妈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生活,但你再大也永远是我的孩子。”
那一瞬间我忽然感动了。因为我想起小时候,我还没桌子高的日子,那时我真的还是个孩子,喜欢趴在妈妈的腿上,听妈妈讲故事。可就在一瞬间,时间又把我变成了一个大人。
越长大,越能感受到许多事情的无奈。成年人一年过得越悲壮,到了年底越不想回家过年,因为不知道用哪张脸去面对亲友那残忍的温柔,不知该如何讲自己的工作、家庭和未来。
我知道时间在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就像那些曾经掉过的眼泪,总是在提醒你什么在发生,什么在告别,什么又在永别。
从上个月起,我一坐在电脑旁,就感觉尾椎和后背隐隐作痛,于是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坐的时间久了,不能再久坐不动了。我说,我没事也会跑步,每次都跑四十分钟呢。医生点了点头,说,那明白了,我跑步跑得也太狠,需要减少运动量,也减少久坐的时间。
就这样,我的生活计划被打乱,每到下午都不能再跑步了,早上也不能坐下来了。
可是,我还有作品没写完,该怎么办?
于是,我买了张可以让我站着工作的桌子,想着是否可以方便写作,却发现站着也坚持不了多久,站着比坐着还累。
这也是这些年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开始担心,对自己的耐力开始怀疑:万一有一天我写不动了该怎么办,还有那么多想要表达的没有表达。
有人说,一个作家的牵挂越多,他的作品就越多。我也是最近才明白,当你牵挂的人太多,你的笔就越不可能停下来。但不能否认,就算是我,也总有一天会写不动,就如身体早晚会有一天扛不住,就如那些曾爱过的人总有一天会离开那样。
那一刻,你会怎么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