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六。
太陽下山前,小珂把那袋辣椒扔進了廚房垃圾桶裏。
他昨天已經把母親的紅帽子放回了衣箱。
祖父以前告訴他,辣椒和紅色的東西有驅邪作用。可是,這一切終究沒有任何意義。
他沒辦法驅除自己。
他靠著水槽底下的櫃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父親現在可能在店裏的廚房準備晚上的料理,母親則出門去買食材了。反正到最後大部分都要扔掉。
從昨天起,他的心就像塞了塊大石頭,冰冷的情緒無處發泄,不斷膨脹,已經到了極限。
昨天他正準備睡覺,打烊回來的母親問了一句:
“怎麽了?”
大人每次都隻是問問。有人問他怎麽了,他就說沒什麽。在日本的生活,在學校的日子,依舊是最為悲慘的狀態。就像明天正要朝自己走來,卻被人半途抓走,揉成一團衝進了下水道,讓他隻能持續同樣的今天。唯獨他不希望消失的東西,不斷地消失了。
“沒什麽。”
他老實回答完,鑽進了被窩。他蜷縮在起毛的毯子下麵,感覺全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從頭發尖到手指尖,都隻有他一個人。
小珂坐在廚房裏,抱著膝蓋思索。他同時思索著很多事情。鬱積在心中的東西一直壓迫到了嗓子眼。起居室另一頭的窗外,傳來大路上汽車行駛的聲音。他呆呆地聽著,感到連綿不斷的汽車聲突然有了外形,而且朝他逼近過來,順著兩隻耳朵往他腦子裏鑽。一連串聲音在腦海中圍成環狀,把小珂往窗戶那邊拽。他可能要站起來了。剛想到這裏,他已經撐起了身子。他被聲音拽著,像隻溫馴的小牛犢一般,朝起居室的窗戶走去。暗淡的天空在視野中越變越大。小孩子是否也有生命保險呢?一個從未考慮過的問題突然在腦子裏冒了出來。他打開鎖扣,拉開窗戶。大路的雜音突然變大,貫穿了雙耳和腦袋的圓環變得更加堅硬而有實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