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

·透明的夜晚·

字體:16+-

我們來看一首李白的《玉階怨》。在李白之前,還有一個人寫過一首《玉階怨》,那個人叫謝朓。

李白有很多喜歡的詩人。比方說孟浩然,他說:“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鬆雲。”(《贈孟浩然》)

李白還很崇拜一個詩人,就是謝朓。李白動不動就在詩裏麵提到謝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小謝,指的就是謝朓。他還寫“解道澄江淨如練,令人長憶謝玄暉”(《金陵城西樓月下吟》)。謝玄暉,也就是謝朓。

當一個人不斷地提到另外一個人的時候,他在幹嗎?他其實在表達自己的崇敬之情。

但是美國的文學批評家哈羅德·布魯姆(Harold Bloom)提出一個概念——影響的焦慮。什麽叫影響的焦慮呢?我們今天作為一個普通讀者去讀一首詩、一部小說,不會有什麽焦慮。但如果你立誌成為一個小說家、一個詩人,當你去閱讀前人的作品,你不會那麽輕鬆的。你會感受到一種焦慮:他怎麽寫得那麽好?我如果超不過他的話,我就完蛋了,文學史上可能不會留下我的名字。

如果一個學習寫作的人把一篇作品寫完,從頭讀一遍,但是發現自己寫的和某個作家很像,這個時候他會感到非常沮喪。有一個莎士比亞在前麵了,就不需要再有一個和他寫得一樣的作家出現了。

作家們也許會不斷感受到影響的焦慮。對他們來說一首一首的詩,不是一首一首的詩,而是一座又一座的高山。隻有把它們翻過去之後,自己才能夠在曆史上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才能夠在巨大的文學坐標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所以很多時候,寫作是一件痛苦的事。詩人、小說家要承擔的東西太多了,要拿很多東西去交換。你寫好一句詩,你需要承受很多你無法承受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