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

·充滿未知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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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敏感的詩人,他不隻看到當下的自己。我們講過崔護的《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唐詩裏回憶是很常見的寫法。故地重遊,看到物是人非,會覺得落寞惆悵。我們也講過一些詩人會預感到未來的悲傷,“預愁明日相思處,匹馬千山與萬山”(李嘉祐《夜宴南陵留別》)。對於在旅途中漂泊的詩人來說,他們對未來會更加敏感。比如張籍的這首《感春》:

遠客悠悠任病身,謝家池上又逢春。

明年各自東西去,此地看花是別人。

他在這裏看花,欣賞眼前的春天。但同時,他又不能完全沉浸在春天的美好裏。為什麽?因為是“遠客”,並且還是“病身”。他不屬於這裏。對此時此地的春天來說,他是一個外來者。對生機勃勃的春天來說,他也格格不入。他還想到,明年在這裏欣賞春天的會是誰呢?肯定換了一個人。他言下之意,這個地方換了別人,而他自己也會流落到別的地方。

從“各自”這裏,我們也可以推斷出,和他一起看花的,大概還有別人。大家同是作客他鄉。可是大家又同會各奔前程。明年此地的物是人非,被詩人提前預料到。“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此憑闌幹。”(杜牧《初冬夜飲》)

詩人們之所以會想到未來的狀況,是因為有從前的人生經驗。對他們來說,命運是不確定的。因為從前就是這樣,每年漂來漂去的。每年看花的地方都不一樣,一起看花的人也不一樣。“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歐陽修《浪淘沙·把酒祝東風》)這些經曆構成了他們對命運的理解。所以他們會不自覺地想到,明年可能又要漂到別的地方去了。明年自己在不在這個世界上,都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