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易躲,上仙难逑

第十三章.自投罗网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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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就是个笨女人

“想不到那傻子书生最终竟然开窍了。”出了城,九魅一路啧啧说个没停。

没人理会他,除了无聊至极的容浅。

“红灵那般用情至深的做法,只要是有心的人,就算对方是个冰山也该融化了。”

说着,容浅又瞥一眼凤孤,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凤孤回答的很干脆:“不知道。”

容浅差点没被呛住,古怪地盯着他:“你不是说有要事要办?居然不知道要去哪?”

凤孤淡淡道:“我要去找一样东西,但不知它在何处,自然是不知要去哪。”

“什么东西?”容浅的好奇心又被勾起,讨好的笑道:“告诉我,我或许还能帮你。”

凤孤却是斜斜看了一眼云竹,没说话,只径自朝前走去。

容浅一看便知他是对云竹有所防备,所以不肯说,于是凑上前去,笑眯眯道:“你悄悄对我说就好,我看过的书籍可是有成千上万册,绝对比你知道的多,说不定还能帮上你。”

凤孤淡淡瞥了她一眼,笑着说:“倒不如直接说,你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么容易就被看穿了?

容浅讪讪一笑,扯着他衣袖继续问:“那你就告诉我吧?”

“若我没猜错,凤兄想找的该是神器罢?”轻笑着接口的,是缓步走上前来的云竹。

凤孤斜斜睨着他,微微勾着唇角,并未否认:“云兄倒是什么事都清楚的很,不错,我要找的正是神器之一的神农鼎。”

“神农鼎?”容浅有些意外地眨了两下眼:“你要神农鼎做什么?”

凤孤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开了口,语气平淡:“师父那日是为护我才受重伤,听说神农鼎可炼制百药,我希望能借用神农鼎的力量助师父恢复仙身。”

凡人能修炼出仙身是极其不易之事,仙身被毁等于一生的修为全废,如同普通人一般,更莫说得道成仙。

凤孤说过与师父感情有如父子,如今师父为他牺牲至此,难怪他会想要找神农鼎帮他师父。

只是,神器又岂是这般容易找的?

容浅抿着唇,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据说神器千年前便散落各地不知所踪,你能得到炼妖壶也是机缘巧合,要找神农鼎谈何容易。”

凤孤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道:“不容易也要找,这是我如今唯一可以为师父做的事。”

容浅心头莫名一震,微微有些动容,埋着头想了一下,然后抬眸睨着他,笑眯眯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正好一起上路,反正我们都是四处闲游,居无定所之人,而且,我们知道的总要比你多,正所谓人多力量大,这样你一个人也不会太过盲目无聊。”

凤孤微微怔了一下,九魅却已是抢先抗议起来:“你这女人难道傻了不成?你身上的言灵禁咒不是已经解除了么?为什么还要跟着这牛鼻子后面跑?”

容浅不以为意道:“反正我也无处可去,总要找点事做做才不至于太过无聊。”

出谷后,她一直是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如今若是有个目标倒也不坏。

而且,知道凤孤的目的后,她对他稍稍有些改观了,至少,这人也不算太过恶劣没人性,总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

九魅轻哼一声道:“可以做的事有很多,你若是愿意,我还可以带你去北国青丘看看,不必非跟着这牛鼻子不可。”

容浅斜眸睨了一眼九魅,挑了挑眉道:“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不必跟来啊。”

九魅立时将脸一扭:“哼,我偏要跟。”

容浅也不理他,只凑到云竹面前,笑吟吟道:“云竹,你呢?要不要跟来?”

云竹眯眸看着她,瞧见她满是期盼,好似写着“一定要跟着我”几个大字的脸,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了一句:“容浅,其实你直接说你希望我跟着护你就好,我也不会嫌弃你没用的。”

容浅很没面子地咳嗽了两声,讪讪笑道:“哪里,我只是想人多热闹一些……”

凤孤微微眯了眸子,笑的几分古怪:“容浅,我实在很奇怪,为何你对于一个只相识不过一天的人会如此信任?难道我的道行不比他高?”

容浅睨着他看了好半晌,忽而歪着脸展颜一笑:“凤孤,莫非你这是在嫉妒?”

其实她也不知道对于云竹的这种信任从何而来,也许是他从一开始便对她不错,让她对他很有好感,而且,他的气质与某个人也十分相似,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和他亲近起来吧。

凤孤回答的却是十分干脆:“没有,仅是好奇而已。”

容浅摇着头啧啧道:“你们的道行谁高谁低我不知道,不过我很清楚的是,谁对我更好。”

凤孤眉梢轻轻一挑:“这么说来,你认为我对你不好?”

容浅扬眉反问一句:“你对我好么?”

凤孤看着她想了一下,笑道:“至少你现在还好好站在这。”

意思就是,没有让你死就算是对你好。

容浅一脸被呛到的表情,阴恻恻地瞪了他一眼,立刻掉头转向云竹的怀抱:“云竹,不理他,我们走。”

云竹微微一笑,没有动,只转眸看向凤孤,敛声道:“上古神器不是一般凡人该去触碰的东西,你手中有炼妖壶已是大忌,我不赞同你再去找其它神器。”

凤孤并不理会,只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我势在必行,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见他态度坚定,云竹只轻轻一蹙眉,淡淡道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便好自为之,若真找到其它神器,到时的后果是你绝对无法预测的。”

凤孤唇角一勾,冷笑:“多谢云兄提醒。”

容浅瞅见气氛有些僵硬,暗自叹口气,出声来打圆场:“云竹,这种事你就不必担心了,若是到时真有个什么事,我们全都躲得远远的,让他一人去料理就行了,最多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他收个尸立座坟……”

“那我是否还该感谢你一声?”凤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带了丝调侃的意味。

容浅郑重地点点头,得意洋洋的脸上满是一副“快感谢我吧”的表情。

凤孤微扬着嘴角,伸手朝她轻轻招了招:“过来,我送你份感谢礼。”

容浅眼神一亮,谄笑着凑上前去:“什么礼?”

话音刚落,只听“咯啦”一声,颈上竟又被重新戴上了那串翡翠珠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绿莹莹的的光芒。

“你你你……”容浅大惊失色,瞪着凤孤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凤孤笑眯眯地看着她:“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至少也该有难同当,这样你便不会跑走了。”

容浅心神俱伤地抱头蹲在地上,很是消沉地低喃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笨,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狱无门我偏闯进来……”

好不容易才重获的自由,如今又重新被套上了枷锁,再次被困进了苦难的牢宠之中。

2.红果果的报复

一路上,容浅都一直心绪低沉地跟在最后面,拒绝和其他人多说一个字。

曾经有一个绝好的脱身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没有珍惜,等到再入牢笼时她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她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什么叫做以怨报德?就是用来形容凤孤这号人物的!

她为什么之前还会觉得这人有一丝可取之处?根本就是恶劣到了极点!

都是那该死的一丝同情心!

“你这女人确实笨的可以,我实在不想说认识你。”丢下十分鄙夷的一句话,就连九魅都已经不同情她了。

早叫她走她不走,如今确是她自找的,活该。

云竹只是摇摇头叹息般地看了她一眼,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容浅懊丧地想着,她真的已经可以去自我人道毁灭了。

直走到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里,准备吃饭时,容浅终于抛弃了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两眼无限怨念地盯在饭馆内的菜牌上,伸手一指,咬牙切齿道:“这里,所有的菜全都上上来!”

小二一脸受惊的表情,怯怯地向后缩了缩,弱弱地提醒:“姑娘,这里至少有三十道菜……你们只有四位,能吃的完么?”

容浅斜斜睨了一旁凤孤一眼,眉梢一挑:“你是怕我们付不起银子么?这位公子有的是钱付账,你尽管上菜便是。”

小二战战兢兢地看了看面色平静的凤孤,凤孤只淡淡说了一句:“上菜可以,但若是吃不完,最后便是灌也会给你全灌下去。”

“……”容浅嘴角抽了抽,几番思量斟酌之下,确信凤孤定是说到做到,于是她十分镇定地随手指了下几道菜牌,改口道:“那就只上这几样吧。”

为免被灌成猪肉肠,还是放弃发泄的好。

等菜全部上来,容浅很是意外的没有立刻埋头猛吃,只是拿着筷子默默地扒着饭。

等到凤孤伸筷准备夹一块糖醋排骨时,一双筷子抢过来,夹起盘中那块排骨全送到了云竹的碗里,一边笑眯眯道:“云竹,你尝尝这个。”

云竹微怔了一下,随即似明了什么,唇角轻轻一扬,眸中满是宠溺的笑意。

凤孤微微皱了皱眉,不说话,只又转筷去夹另一盘酱黄瓜。

然而才刚触到黄瓜,容浅又是一筷子抢先夹起塞到了九魅的碗中:“九魅,这个给你。”

九魅却是一点也不领情,低眼睨着碗中的黄瓜不满道:“我不喜欢吃……”

话说一半,便只觉一股阴风阵阵吹来,抬眸正对上一双阴恻恻的眼睛,那眼神明显在说:“死也要给我吃下去!”

于是,九魅所有不满的话又全都咽回了肚里,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埋头痛苦地啃起黄瓜来。

凤孤蹙眉看了容浅一眼,仍旧没说什么,再次转筷去夹鸡丁,一双手直接伸过来,干脆将整个盘子都端了过去:“这个我喜欢吃。”

凤孤终于按捺不住,将筷子啪一声往桌上一放,皱眉看着容浅:“你究竟想怎样?”

容浅若无其事地咬着鸡丁,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没想怎么样啊,是你想太多了,吃菜吃菜。”

凤孤眯细了眸盯着她看了半晌,却是终究没再说什么,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容浅睨着他夹起的一个肉丸,眼波一转,又悠悠开了口:“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凤孤斜斜看了她一眼没理会,云竹看着她微微笑道:“说说看。”

容浅慢吞吞地开口道:“曾经有一家客栈,有一个人进去之后,老板娘端上一盘肉丸给他吃,他咬了一口,发现味道异常的鲜美,比他以前吃过的肉都更加美味,于是,他问老板娘这肉丸是怎么做出来的,老板娘看着他,诡异地笑了,然后领着他进了厨房,你们猜他看到了什么?”

“什么?”九魅咬着鸡腿问了一句。

容浅弯起了唇角,也笑的几分诡异,幽幽的声音仿佛自地狱中爬出来一般,阴森的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他看见厨房角落里堆着几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围满了乱飞的苍蝇,而一边的砧板上正放着一条人腿,上面爬满了尸蛆,腿上的肉正被一片片割下来,剁成了肉酱做成了肉丸,就像这盘肉丸一样……”

刚刚才咬了一口肉丸的凤孤,听到这里表情不由一僵,微微变了脸色,不知是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

九魅已是白了脸,俯身到一旁不停地干呕起来。

云竹只是优雅地坐在一旁,淡淡蹙了蹙眉,笑意却依旧温和。

容浅面不改色,又径自舀了一碗浓汤递到凤孤面前,笑眯眯道:“看你样子好像噎到了,来喝点汤吧。”

凤孤沉着脸喝了一口,却是又听容浅再次幽幽开了口:“说起来,那家客栈好像还经常会将人的脑浆做成汤,看这汤白白的浓浓的,和脑浆倒是有几分像,不知是不是也是如此……”

“噗!”凤孤一口汤很不雅地吐了出来,脸色黑的仿佛从炭堆里挖出来的一样。

容浅淡淡看他一眼,平静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用反应这么强烈。”

凤孤只冷着脸扯下了腰间的炼妖壶,容浅立刻缩到了云竹身边:“云竹,他又欺负我。”

云竹只是笑着一捏她的鼻尖,带着几分宠溺道:“你又顽皮了。”

说着,然后又转眸看向凤孤,轻轻一笑:“看来凤兄的历练也不深,仅是这种程度便已承受不住了么?”

凤孤皱了皱眉,正待开口,忽然听见了一旁桌子上的几人的话,立时留意起来。

“听说了么?昨日又有一人上山失踪了。”

“又失踪了?!”

“可不是,这几个月已经接连失踪了二十多人了,听说是被山上的山神给带走了。”

“山神?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么?有人曾说过,在那山上见过山神,三十年前他在那山上迷路时遇见过一名年轻的女子,前几个月竟又意外遇见,而奇怪的是,那年轻女子的样貌居然一点都未曾改变,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你说不是山神是什么?”

容浅也听到几人的议论,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凤孤,不由笑了笑:“不老的女子确实奇怪的很,你是不是想上山去一探究竟了?”

凤孤淡淡瞥了容浅一眼,轻浅一笑道:“不老的女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像你这般的妖类皆是如此。”

容浅嘟着嘴不满道:“谁说我不会老了?没见我一直都在长大么?”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还未化为人形,不知你是修炼了多少年才成的精?”凤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般妖类修成人形少则也要几百年,这岁数可也不小。

容浅才不要被说成是几百岁的老妖精,一本正经地说明着:“说出来,不要怪我打击你,我化成人形只用了四十九天而已。”

“不是四百九十年么?”凤孤戏谑地一勾唇,那表情明显不信她的话。

容浅轻轻哼了一声:“若是四百九十年,我还会怕你这个小毛孩么?”

有近五百年的修为的话,她就不会这么弱势了。

“小毛孩?”凤孤微微眯细了眸,对于这个称谓显然很不满意。

容浅挑了挑眉,笑的明眸皓齿:“在你还是小毛孩时,我就已经活过二十二年了,在我眼里,你当然就是小毛孩。”

说着,还语重心长地伸手拍了拍凤孤的肩,摇着头叹息:“你该懂得尊敬前辈才是。”

凤孤只扫了她一眼,笑着说:“原来你已经这么老了?不过作为前辈还这般没用,你也算是白活了,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容浅唇角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嘴角抽了抽,无法反驳这个事实,最后只得闷闷地抽回了手,一个人消沉去了。

倒是九魅一脸惊诧地表情瞪着她,不可置信道:“你竟只有几十年的修为便化成了人形?我生来三尾可是都用了一百年!”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跟你们不一样……”容浅小声嘀咕了一句,懒得再解释她从变为妖的惨痛经历。

凤孤扬唇一声轻笑:“只怕是说出来的话没理由再圆了罢?”

容浅不置可否地别过脸,也不理他。

她知道,凤孤其实对她的话是一点也不信的,只不过又找个机会损她罢了。

“不过失踪之事确是有些蹊跷,许是又有妖孽作乱,不妨上山看看。”云竹微笑着淡淡开口提议,将话题又重新引了回来。

凤孤没有反对,即是默认,容浅与九魅自然也没有异议,于是两人两妖便这么一道上山探险去了。

3.恶蛟来袭

上山时已是入夜,山间黑漆漆的一片,容浅摸索着走在山路上,怀着满心的怨念死死瞪着前面的凤孤。

就是他偏说什么晚上正是妖孽出来作乱的最好时机,所以要连夜上山,害的她一路上来磕磕绊绊不知摔了多少回。

正愤愤地想着,脚下又是一绊,容浅整个人向前扑倒了过去,眼看便要摔个狗啃泥,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将她稳稳扶住。

容浅感激地扭头望着云竹,抓着他的手臂道:“幸好有你在,太谢谢你了。”

几次都是云竹扶着她,才不至于摔的太惨,容浅对他有着说不出的感激。

云竹只是淡淡一笑,漫不经心:“没什么,次数多了都手顺了。”

容浅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很没面子地赶紧往前走。

约莫又过了半刻钟,容浅几人已入了山林深处,漆黑的夜,仅靠着火把勉强照明,四周寂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显得几分诡异。

越往深处走,容浅便越觉出一股阴寒森冷之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嘀咕道:“这要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走了这么久,到现在连个妖影也没见着。

说起来,她自己如今也算是妖,居然还一路跟着道士抓妖,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奇怪和诡异了。

九魅更是一脸嫌恶地拨开身边的树枝,皱着眉很是不满道:“这鬼山林脏死了,还差点划破我的衣裳,为什么非要来这种地方!”

凤孤转首淡淡睨了九魅一眼,凉凉道:“你可以不必跟来。”

九魅轻轻一哼,扬起眉道:“我就爱跟着,你这牛鼻子管的着么?”

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扯住了容浅的衣袖,“喂,女人!这地方不好玩,我们回去!”

“我若是能回去的话还用等到现在么?”容浅很是消沉地甩开他的手,往回走了几步。

“回来。”淡淡的两个字刚一出口,容浅的身体便又自动向后退了回去,被凤孤直接抱了个满怀。

容浅朝九魅一挑眉,半是无奈半是忿闷地开口:“看到没?”

九魅十分同情地看着她,一脸你自作自受的鄙夷表情。

忽而一阵怪异的窸窣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隐隐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渐渐飘了过来。

容浅可以感觉到空气中那强烈的妖气,她第一次遇到如此强的妖气,令人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

凤孤察觉到她有些瑟抖的身子,也感觉到那股妖气,不由微微眯了眯眸,然后拉起她的一只手,淡淡道:“若是怕的话,不妨拉着我。”

容浅手心突然被握住,不由一个激灵,很是怀疑地看着凤孤。

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实在有些可疑。

正想着是不是应该甩开手,和他保持安全距离时,忽而一阵阴风吹来,容浅立时反握紧了凤孤的手,往他身上一贴。

凤孤睨着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云竹看着紧紧粘在一起的凤孤与容浅,眸光微微闪烁,却是几步走上前,伸手拉着容浅的胳膊往身边一带,轻轻笑道:“看样子妖孽出现了,凤兄想必会很忙,容浅便交由我来照看的好。”

容浅一听,忙往云竹怀里扑了过去,一边朝凤孤摆了摆手,明眸皓齿地一笑:“你快去做正事,我们就在一旁给你精神上的支持。”

这种强大的妖怪她就不凑上前去当肉盾了,屈居二线就好。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凤孤嘴角微微抽了抽,还未来及再说些什么,一阵狂风徒然袭卷而来,引得树叶一片沙沙声响,之前那股腥臭味也忽而浓了起来。

容浅只觉眼前一花,一只张着血盘大口吐着红信的巨蛇朝她疾掠过来,她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信子触碰到脸的湿濡感,一时竟是惊的不知所措。

容浅惊怔之下,只觉身子一轻,云竹已揽着她朝后轻盈地退开了数十步。

暗夜中一道银光划过,凤孤已然抽出手中长剑,朝蛇头用力斩了下去。

那蛇体形虽大,动作却异常地敏捷,蛇身一扭,便轻松地避开了凤孤的剑,血红的眼睛凶狠地盯着众人,一直不停地“嘶嘶”吐着红信。

容浅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条巨蛇,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它的身体足有水桶粗细,生有四爪,全身漆黑如墨,上面还生着一片片坚硬的鳞甲!

这哪里是什么蛇,分明是龙!

不,不对,它的头上没有龙角,应该是蛟才对!

蛟五百年可成龙,但此蛟却并未成龙,可见其修为不足五百年,但却有如此强大的妖力,这实在有些诡异。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容浅总觉得那只恶蛟一直就死死盯着她一人,那眼神似乎想要将她整个生吞了。

正这么想着,那只恶蛟忽而又朝她扑了过来,两只前爪锋利如刀,张开五爪想要将她抓住。

容浅吓了一跳,紧紧揪着身旁云竹的衣袖,任由他带着自己躲闪,却是意外地一点也不心慌,本能地觉得他一定会保护好她,在他身边,一定不会有问题!

这边云竹带着她躲,那边凤孤挥剑在后面攻击,看着一直对自己锲而不舍追逐着的恶蛟,容浅忍不住忿忿地嘀咕了一句:“为什么只攻击我一人?”

凤孤斜斜看了她一眼,戏谑地一勾唇:“看来这妖孽倒也不笨,至少知道先挑最弱的下手。”

九魅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洋洋得意道:“果然你这女人才是最弱的,我还不至于丢我九尾狐族的脸。”

容浅额角几道黑线滑下,轻哼了一声,不顾云竹阻拦,很是不甘心地一挥袖,一道白绫自袖间飞出,跃到半空又幻化为万道白绫将恶蛟全身都紧紧包缠了起来,死死绞住。

恶蛟用力地挣扎扭动,容浅一个不稳,险些反被它给拽了过去,幸得云竹拉住了她,才将她身形稳住。

云竹微微握住她扯着白绫的手,一股暖暖的力量自他手心缓缓传来,白绫上散出了淡淡的青光,将恶蛟的身体绞的更紧,令其无法动弹半分。

凤孤趁势将手中长剑向空中一抛,双手掐诀,口念咒语,但见长剑又幻化出千万道冷冷门剑气,如流星一般坠下,朝恶蛟身上刺去。

落在地上的剑气钉出了无数深坑,而落在恶蛟身上的剑气已然将白绫尽数划破,刺在恶蛟的鳞甲之上,只带出了几道血痕,却并未给予其重创。

恶蛟有些吃痛地扭动了几下长长的身躯,怪叫了几声,恶狠狠地瞪了容浅一眼,极为不甘地扭着身子朝反方向逃走了。

凤孤提剑紧紧追上前去,容浅几人也一路跟上。

不知追了多久,但闻“扑通”一声,那恶蛟竟是钻进了前方的一个深潭之中,躲在了潭里不再出来。

“竟然躲到了水里,真是胆小如鼠!”九魅被溅了一身水,很是郁闷地嘟嚷了一句,一边嫌恶地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容浅只望着涟漪还未平静地水面,斜眸睨了一眼凤孤问道:“现在怎么办?跳到水里去追?”

凤孤微微蹙起了眉,正待开口,忽而一旁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凤孤目光一凛,身形微动,剑已朝声源处直刺而去。

“啊——”一声女子的惊呼,凤孤手中的剑硬生生地停在了对方颈间一厘处的位置。

4.胧月族神器

那是一个突然从树丛中钻出来的年轻女子,一身瑰丽的长裙,头顶一华美的金冠,秀丽端庄,更透出一股不可亵渎的高贵气质。

“你是何人?”凤孤眯细了眸打量着她,这个莫名在深夜出现于这种荒山野岭的女子自是值得怀疑。

年轻女子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从容地看着他:“我是胧月族的女王梨愁,此次来,是有事相求于诸位。”

“胧月族?”凤孤收回了手中长剑,淡淡瞥了容浅一眼:“你说你看的典籍多,可曾听过这一个族群?”

容浅埋首想了想,然后摇头:“典籍上有记载的大多是一些古老的种族和引人关注的族群,这个胧月族我从未见过。”

必然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族群。

梨愁淡雅一笑:“诸位未曾听过也是正常,我们胧月族虽已有千年的历史,但一直以来都隐蔽于这座山间,因为四周设有结界,所以寻常人都不会发现我们族群的存在。”

九魅很是奇怪地问了一句:“为何要设下结界隐居在这种地方?”

梨愁眉心微微一蹙,轻轻叹了口气:“这便和我有求于几位的事有关了,请几位先随我回族里,我再慢慢告诉你们。”

四人互相看了看,确定可信,示意之下才跟着梨愁一同前往胧月族。

胧月族离这深潭并不算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门口。

然而,四周却仍只看见一片密密的树林,并无半丝人烟。

正诧异时,却见梨愁伸出一只右手按在前方的虚空之处,触及之处自手掌心向外漾开一圈圈的波纹,然后慢慢地一点点扩大,最后形成了一道一人高的小门。

“几位请进。”梨愁十分有礼地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容浅几人顺着门走了进去,视野立时变得开阔起来,竟像是走进了另一个空间一般,与方才所见的树林完全不同。

四周是一片大大小小的居民房,虽然已是深夜,所有人却仍未睡下,路上灯火通明。

容浅扭着头四处看着,这里的民风看起来很淳朴,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一下子又想不出是哪不对劲。

梨愁领着几人一路到了一座并不算富丽堂皇却仍是庄严典雅的宫殿前,走进殿内,两旁全是守卫,看模样不过都是二十好几的样子,很是年轻。

一直走到了一间房门口,梨愁停下了步子,容浅透过门上细缝朝里看去,但见二十余人在房里笑谈风生,好不惬意。

“这是……”她转过脸,有些不解地看着梨愁。

梨愁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地看着四人道:“……这里面住的都是山下小镇中上山来的百姓。”

“你说他们都是镇上的百姓?”容浅显然有些意外,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难道就是那些所谓失踪的人?”

梨愁轻轻点头,叹息:“他们都是在这附近迷路的人,你们方才也看到了,那只恶蛟便栖息在旁边的深潭中,误走到那儿去的基本都会被它吃掉,我们也是不忍才会将他们领进族内,但如今恶蛟时刻都在外面徘徊,我们无法将他们送回山下,故而才想烦请几位帮忙。”

容浅微微一笑,明眸皓齿:“所以,你是想让我们将这些人护送下山?”

梨愁十分平静地看着她,最后目光定在了凤孤的身上,忧心忡忡道:“若是可以,我更希望几位可以去帮我们收服了那只恶蛟,拯救我们一族的危机。”

“危机?”

“不错,事实上我们一族在千年前,因为机缘巧合,借得一件神器之力,在此设下了一道结界,从此我们胧月族的人都能长生不老,至死仍可保持年轻美貌的模样。”

“长生不老?!”九魅有些惊诧地瞪大了眼。

胧月族非仙非妖亦非修仙者,作为普通的凡人竟能长生不老,确是一件奇事。

云竹与凤孤却在听到“神器”二字之时,神色皆是微微有些动容。

容浅也终于知道之前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一路走来,看见的全是清一色的年轻貌美的男女,在一个正常族群中,这种情况应该是极为诡异的。

容浅又若有所思地看了梨愁半晌,忽而露齿笑道:“原来你就是那镇里人所说的,不老的奇怪女子?”

梨愁微微点头,淡声道:“这座山里常有人迷路,我和族人偶尔瞧见会出来替他们指路,但自从几个月前那只恶蛟出现在这里后,我们族人便再也不敢走出这个结界。”

“为什么?”

“许是因为我们受神器力量的庇护,多少也沾染了些神器之力,那只恶蛟来了后便靠吃我们族人来获取力量,我们族已死去不少族人了,如今更终日躲在这结界中不敢出去。”

“难怪那只妖孽修为不高,妖力却如此强大,原来是吃了你们族人的关系。”容浅立时恍然。

九魅却是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反正你们在这结界中过的也满好的,不出去也没什么关系。”

梨愁摇摇头,神色凝重:“若真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是近日这恶蛟却开始企图打破结界,我只怕这结界撑不了多久,到时我胧月族便难逃灭顶之灾了,今日看见几位身手不凡,那恶蛟也败在几位手下逃进潭中不敢出来,故而才有此不情之请,虽然有些唐突,但还望几位能救我族人于危机之中。”

容浅很自然地转首看向凤孤,这种除妖之事,她是没有这个能力,只有他能担当起这个重任。

而凤孤却是微拧着眉,淡淡说了一句:“接受你的请求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梨愁听他肯答应,面露喜色,微微颔首笑道:“公子请讲。”

凤孤直视着她的目光,一字字清晰道:“我要先见一见你们所谓的那件神器。”

梨愁面上闪过一丝惊诧,眉心微微皱了起来:“这……”

容浅心中暗道凤孤说话还真直接,虽然知道他一心找神器救师父,不过这么要别人的神器看未免也有些太过失礼了,好歹你也换点婉转的方式啊!

凤孤也不强迫,反坦然道:“实不相瞒,我正在找寻上古神器之一的神农鼎,所以想看看你们的神器是否是我所要找的那件。”

梨愁想了半刻,然后点头:“虽然我也不知这件神器是什么,不过,带几位去看看也还是可以的,只要几位保证不会将神器取下拿走便好。”

“这是自然。”凤孤答应的也很干脆,毕竟若真是神农鼎,只需在此炼出仙药来带回去即可。

云竹静静站在一旁,面容虽然依旧温和,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无端掠过了一道暗光。

“那几位请随我来。”

梨愁引领着几人往宫殿深处走去,直到尽头一间宽敞华丽的屋子,在里面仅有的一座壁台上,镶着一枚有着玉龙盘绕的水蓝色古印,有淡淡的蓝光自古印中散出,映亮了整间屋子。

“这个应该是……崆峒印!”容浅看见那神器之后,想起了曾经所看过的有关神器的描述,不由讶然地低呼出声。

“原来是崆峒印么……”凤孤俊容上掠过一丝难掩的失望之色。

容浅却是恍然大悟一般,笑着说:“原来如此,据说崆峒印是不老源泉,有能让人不老不死的力量,难怪在这结界中,胧月族可以长生不老。”

云竹淡淡笑了笑,眸子里却透着了一丝凝重:“想不到千年前散落的神器之一崆峒印竟会在这里,想必那只恶蛟也是嗅到了神器的味道,才会想打破结界冲进来抢夺神器。”

若是让妖孽得到了神器,必将成为一大祸害。

容浅不由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还非除那恶蛟不可了。”

云竹微微摇摇头,眉弯轻蹙:“只要神器在此,就算除去这一只恶蛟,他日也必定还会有其他对神器有觊觎之心的妖魔会前来抢夺,界时必成祸患。”

梨愁听出了些端倪,神色不由一紧,厉声道:“你这意思莫不是想要夺走我族的神器?!”

对于梨愁的质问,云竹并不在意,只微微笑道:“女王陛下不必紧张,我并无此意,只是想提醒你们,若是要守住神器,便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才行,你们长久以来也沾染了不少神器之力,只是却不懂如何运用,若是女王陛下不嫌弃,待收服那恶蛟回来之后,我可以教你们运用神器之力的方法。”

梨愁怔忡了一下,随即喜形于色,一面诚恳地道歉:“是我错怪公子了,多谢公子的好意,我代全族人先谢谢公子。”

凤孤意味深长地看了云竹一眼,只淡淡道:“如此,那便先去找那只恶蛟罢。”

“现在就去?”容浅忍不住叫了起来。

凤孤淡淡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勾:“又没说要你去,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容浅闻言却是不由一怔,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要我去?”

“你去只怕又会成为那恶蛟的攻击目标,到时我可没空顾上救你。”凤孤明显一脸鄙夷的表情,那意思摆明就当她是累赘。

“说的是。”云竹竟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看着容浅微微笑道:“容浅,你该知道,我护着你是没问题,但你若是明知不是对手却仍要一意冲上前去,我便也护不住你了。”

语气虽然满是无奈,他的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明显在鄙视她之前的不自量力。

容浅黑着脸,将牙咬的咯咯响,却是一时无语反驳。

于是最后的结果便是容浅因修为太弱被留了下来,九魅本就懒得去凑这个热闹,自然也跟着容浅一道留在了胧月族内。

容浅坐在由梨愁派人安排的屋子里,气哼哼地咬着果子,想起凤孤与云竹临行前说的话便愤闷不已。

她很生气,也很郁结。

她知道自己修为低,力量弱,但是要不要这么明显地打击她?

虽然不用参战她也很欣慰,但被鄙视的感觉十分不好。

抬眸看着面前的九魅,容浅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说,我有那么差劲么?”

九魅摇摇头,十分诚恳地说:“你不差劲……”

容浅满意地扬起了唇角,正待夸耀几句,却又听九魅接着说了一句:“你只是差劲到无人能比而已。”

“……”容浅的脸色立时垮了下来,别过脸不再理会九魅。

想想凤孤与云竹两人同行去收妖,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就不搭调。

这两人一直以来似乎关系都不合拍,没有她在中间调剂,很难想象会演变成什么局面。

正想着,九魅却是冷不防凑脸上前,扬眉巧笑道:“其实你不必这么苦恼,虽然你是差劲了点,不漂亮不温柔修为也低,但是我还是勉强可以接受你的。”

容浅嘴角抽了抽,抬手在他肩上一拍:“等你什么时候成为了真正的男人再来跟我说这句话,现在的你实在是不适合。”

不男不女,没有性别的九尾说出这样的“表白”,实在令人听了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九魅轻哼一声:“你等着,现在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容浅忍着笑站起身,走到屋外去散心,住的房间仍属宫殿之中,容浅在宫殿随意地四处走着,在转过一个廊道时,忽而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黑色的斗篷将身体从头到脚全都包围了起来,看不清面容,但却明显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一股危险气息。

容浅心中不由一紧,本能地顿住步子,只见对方缓缓抬起脸,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清晰的显露出来,正与容浅的视线对上。

容浅浑身一个激灵,惊骇地瞪着他,声音也微微有些打颤:“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