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线忽然一紧，孟了的手腕快被那根细绳勒断。他猛地睁开眼睛，白昴有危险！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走了大半，可白昴还没有回来。
教堂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由远而近，居然是夜帝陈果。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果朝他走来，暗道糟糕，别说他不是夜帝的对手，他现在需要支撑法阵，根本无法出手。
这时，艾梨站到了他的前面。她回过头来，对他笑笑：“你只需要保护好你的朋友，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艾梨的裙角在夜风中飞扬，像一张遮天蔽日的白纱。她来到陈果的面前，看见他的眼睛被沉痛和背叛所填满。
“哥哥。”她轻声叫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走？”陈果的声音无比难过，“你也想杀了我吗？”
“不。”艾梨摇摇头，“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死而已。”
陈果的瞳孔急剧收缩，大声叫道：“你恨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可以恨我！”
“不，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你了。”艾梨上前一步，轻轻地拥住了陈果。
她扶住他的后脑，动作轻柔地为他梳理着头发。
“你还记得吗？哥哥。那个时候我们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是我们很快乐。你说过，会让我永远快乐的。但是现在的我，真的很难过。”艾梨将陈果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胸膛，让他感受着那里的沉寂。
“我早就没有心跳了，哥哥。你忘了吗？从你将我变成血族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死了。”
她早就死了，死在了那间医院里。
那时的她，饱受病痛折磨，每一天虽然都痛不欲生，却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死了，她的哥哥一定会很难过。
可是那一天，她的哥哥忽然冲进她的病房，将她紧紧抱住。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她的哥哥这么笑了，这让她也跟着开心起来。
“我能救你了，我能救你了。”
她的哥哥只是在重复着这一句话。
艾梨还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的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哥哥，发现他的笑容早被泪水填满。
“相信我，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
鲜血从艾梨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流走，带走了她本就仅存一息的生机。她用被血染红的手抚上了哥哥的脸颊，将自己的血和他印染在一起。
“我相信你。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
在她对这个世界合上双眼的前一刻，她看见她泪流满面的哥哥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怎么办呢？
对于那些稍纵即逝的生命，又还能怎么办呢？
艾梨忽然上前，拥抱住陈果，“哥哥，你看看吧，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你费尽心力留下来的，不过是两个怪物而已。”
可伤心欲绝的陈果哪里听得进去艾梨的话，他的脸变得无比狰狞，两颗尖利的獠牙长了出来，扣在下唇之上。一双眼睛像被血浸染过，连瞳孔都变成了赤红之色。
赤红之色？孟了愣了愣，他知道天人的眼睛是赤红之色，为什么血族的也是？
孟了知道此刻已是千钧一发，可他根本无法知晓远在过去的白昴那边的情况如何。要是他没忘带腕表就好了，有腕表在，他还能通过赶星者联盟和白昴联系一下。
孟了颓然地垂下手臂，忽然，他觉得自己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他的腕表！孟了有些混乱，他明明记得这次出门太急没带腕表出门，怎么会在口袋里的？而且，如果真的一直在口袋里，他为什么没有发现？
可时下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孟了打开赶星者联盟的APP，调出常用联络人白昴，向他发起通话：“白昴！你还活着吗？时间不多了，你快回来！”
手表先是传来一阵滋拉滋拉的电波声，接着，传来白昴气若游丝的声音：“孟了……”
孟了急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快死了！”
“夜帝、夜帝就是陈果……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说什么废话呢？夜帝是陈果，我知道啊！”
那头的白昴一愣，“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孟了张嘴欲答，可话到了嘴边，他却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夜帝就是陈果这个认知，究竟是什么时候侵入到他的脑海中来的呢？他觉得自己的脑海中的记忆好像生生被人篡改了一样，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可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你先别管那么多，我拉你回来。”孟了说着，扣住腕间的银线。
“不，我现在还不能回去。”那头的白昴重重地喘了两声，道：“我答应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到。”
“你这个疯子！”孟了气急就骂，心中却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白昴的决定。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时间，“两分钟，我再给你两分钟时间。两分钟以后，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会马上把你拉回来。”
腕表的屏幕跳了两下，复又灭了。
孟了知道白昴不撞南墙不回头，为今之计，他只能替他再多拖延一些时间。
陈果已经将艾梨推开，他扬手，从地狱而来的业火便将星轨烧毁了。他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孟了生吞活剥。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
孟了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粗粗地喘了一口气。他笑笑，竖起一根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不好意思，里面的那个人，我罩的。”
孟了祭出银月光剑，左手却扯过腕上的银线，与剑把牢牢地缠在一起。他站了起来，自嘲地笑笑：“虽然说我是个天师，但偶尔打打血族说不定也能涨涨经验。”
陈果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只差一寸就要咬断孟了的脖子！
白昴……白昴……孟了想，哥们的小命，全在你手上了。
……
……
……
白昴垂下手臂，斜靠在墙上。不断有血从他的头上留下来，几乎迷住了他的眼。他的确不是撒旦的对手，撒旦只需要抬抬手，他就狠狠地撞到墙上，头破血流。
撒旦的身影将他笼罩其中。狠毒的恶魔笑得疯狂：“你看看你，可怜的猎星师，你凭什么能杀掉我呢？”
白昴看着撒旦，忽而一笑。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枪，可枪口却指向一旁还没有被吸血的陈果。
“你说得对，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杀了他。”
白昴扣下扳机，赤硝弹穿透了陈果的眉心。
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改变历史。所以，是不是杀死撒旦并不重要，只要陈果没有变成血族，就可以了。
脚下的大地忽然震颤了起来，不知从哪刮来了一阵龙卷风，将屋顶和玻璃全部都卷走了。包括撒旦在内的的所有人事物开始被分解，在黑洞一般的虚无中化成尘埃。
所有他见到的一切都变成了倒退的默片，从教堂到医院，从白纱幔幔的窗帘再到一人的走廊，最后是坐在**的艾梨。
她在朝他微笑，她的脸上却像是掉漆似的，掉下一块皮来。很快，她的面容连同身体都片片剥落，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谢谢。”白昴好像听见艾梨的声音，在他耳边这样说道。
“孟了！”他难过地大声喊道。
腕上银线一紧，白昴好像被一股力量猛地拔了起来。他闭上眼睛，只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
他陡然从半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一个人身上。白昴睁开眼，发现身下正压着呲牙咧嘴的孟了。
白昴抬起头，身处的教堂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结束了？”他怔怔地问道。
孟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就在上一秒，陈果的獠牙还在他的面前。可是，随着大地的一阵颤抖，他最终和艾梨一起消失于洪荒之中。
“是啊，结束了。”
孟了看着怀中离奇出现的腕表，慢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