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清泉識大體顧大局,平日訓勉僚屬部曲,深忌軍人幹政,在其所著《建設現代國防應有之認識》一文中曾謂:“參謀總長純為軍事長官,在民主政治時代,彼固不可在政治上提出主張,更不可參預任何政治活動,而嚴格保持其軍人身份,是乃應有之紀律與風度也。”又謂:“民主政治,政黨鬥爭,時行紛亂,國防軍紀避免幹涉,以卻怨尤。其有擾亂公安者,厥惟由團警任之。”故處理昆明學潮,邱先生雖係參預雲南警備總司令部策劃作業,但在其思想上是矛盾的,感情上是痛苦的。
較之民國前期的老參謀,他們當時運不濟,灰心感、無力感降臨,往往借助信奉怪力亂神,到了邱清泉這一代新軍人,則除了清醒的頭腦、卓越的膽識,尚有對民主精神的信奉,對遊戲規則的遵守。留學的教育背景畢竟不同,西方的普世價值對其人品及行為方式具有根底上的影響。他的參謀生涯不長,以後是自己給自己當參謀。他牢騷式的對國防部參謀部的懷疑,乃是參謀生涯的延伸,正像戀愛中的嫉妒和懷疑一樣,往往百發百中,他眼中的鬼影憧憧,亦絲毫不差,不幸而言中。
他處理昆明學潮事件,和舊軍閥的顢頇做法確有不同,冷靜、理性,且和教授裏的頭麵人物直接對話,而能大體穩盤,這在板**紊亂的局勢中確需頭腦和手腕。而他的手腕的心理背景,就來自於他做幕僚時節的修養和知識儲備。
1944年在反攻龍陵之前,第五軍駐於昆明郊外之北校場。為了回應大學教授的質詢,他與西南聯大眾教授舉行座談會。聞一多、李公樸、馮友蘭、楊西孟、潘光旦等參加。
當時西南聯大民主思潮噴湧,言論尺度激烈。而國民黨省黨部形同虛設,對聯大師生畏之如虎,不特不能對壘,甚至予以附和。邱清泉軍書傍午,但他還是動了主動了解溝通的念頭,乃決定由政治部副主任吳思珩和西南聯大訓導長查良釗先生接頭,以邱軍長出麵邀請這幾位教授參加座談會,希望從座談會中他們所發表的言論去了解他們的態度。當時基層中小縣市黨部的執行委員,不要說大學畢業生是絕無僅有,就是高中畢業的人也很少。他們智識程度這樣幼稚,要讓他們督促縣長,或與左翼知識分子對話,擘畫地方行政建設,自是不可能之事。由他們惹起的糾紛,也往往是雞毛蒜皮低層次的笑料,一旦被人利用,小禍就變成大禍。所以像邱先生這樣的高階將領,還要在戎馬倥傯的關頭,拿出國學西學的底子,來和社會的一部分人交鋒,也真令人感慨不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