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炫/
冬日的黃昏，杳無人煙的海邊，烏雲狂湧，肆虐的潮水漫天而來。
一陣陣淒啞蒼涼的抽泣聲被潮聲掩蓋起來，他脆弱敏感的一顆心如同海水中無可奈何隨波滾爬的沙粒，注定了遍體是傷，遍體是痛。
對他而言，這是古希臘一個糟透了的黃昏，然而，知道那個黃昏的人，一定很少。
就在剛剛還是風和日麗的這個下午，他所在的班級正熱火朝天地舉行著演說比賽。政治家們在台上揮灑自如口若懸河的風度曾一直是古希臘莘莘學子趨之若鶩的向往與目標。
海諾圖是一個40多歲尖酸的女人，她正和校方幾位領導坐在教室前排煞有介事地聽著她的得意門徒滿腹經綸的演說。
在快輪到他的時候，海諾圖悄悄地走到他的身旁，低聲說：“下一個就輪到你了，不過，情況不同，你今天就別上台了，記住了！”
潮水愈漲愈高，已淹過他的膝蓋，他渾然不覺。他想大喊幾聲，可他不敢，哪怕這裏一個人也沒有。他甚至怕自己聽見，聽見自己可怕的聲音。他開始怨天尤人，怪上帝為什麽如此不公平，怪父母為什麽生下自己，他那有缺陷的齒唇，含糊不清的說話，連上帝都閉上耳朵，逃得遠遠的。
暮色蕭蕭而下，淒風冷雨裹挾著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中，雖然他竭力掩飾自己的失魂落魄。可是在善良的母親不經意地詢問下，他的淚水再也不可遏止地淌過臉頰。
“孩子，你要知道，也要相信，上帝從來沒有忘記你，他隻是先給了你一些磨難，考驗你是不是他堅強的臣民。走過這段小小的磨難，上帝就會來告訴你——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母親的話觸碰到他心靈深處最溫柔的角落。
為此，他一個人下課後常常奔向海邊，找來一塊塊小鵝卵石含在嘴裏練習說話，盡量放開喉嚨背誦詩文，練習一口氣念完好幾個句子。長時間的練習磨破了他的牙齦，每次都弄得滿嘴是血，血染紅了他嘴裏的石子。可他從來沒有中斷練習，虔誠地期待著奇跡出現，期待著暢暢而談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