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荷的葬礼之后,如玉和咏月当真谈起恋爱来。
这也是姐姐的意思。“办企业嘛,讲究个强强联合,如果你和咏月真的合得来,那你们俩结婚也不错。”
如玉暗想:“强强联合?说得好听,还不就是想要家族联姻,财富翻倍。”
姐姐虽怀有身孕,但脑子却还是好使的,她一直帮父亲经营公司,还是有商业头脑的。怀胎十月,她准备将“鹿鸣糖厂”交给二妹管理,家里没男孩,以后二妹说不定要挑起重任,做整个家庭企业的继承人。
原本唐家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三妹尚小,鹿鸣糖业集团的继承人就自然而然落在大姐、二姐身上。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可唐家的事,总是古怪离奇,不按常理出牌,原本老来无子的唐鹿鸣唐老爷,却是节外生枝,凭空杀出个儿子来。
深秋时节,上海的大街小巷都被一种加了蜜一样的金黄色的叶子所覆盖,像是人工所为,有能工巧匠手拿沾满金色油彩的绘笔,夜以继日画啊画,才绘出上海这番美景来。这是上帝之手啊,一夜之间,满城金黄。
唐鹿鸣的汽车在金黄色的落叶中穿行,他是去正统船厂找关老板开会,一起商量成立“职救会”的事。“职救会”的全称为“上海职业救国会”,意在组织全上海公司职员、工厂工人、管理人员,电车司机,柜台售货员,募钱慰问前线抗日战士。由“鹿鸣糖厂”和“正统船厂”两家老板牵头,建立一个协会。
司机在前面开车,唐鹿鸣坐在后排座位看杂志,行到郊外的一条岔路口,突然从大树后面闪出一个人来,双手张开呈大字型,拦住汽车的去处。
“停车!”
那高大男子打着包头。像土匪又不是土匪,说起话来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唐老板!停车!”
那拦车人正是路有天——那个自称“儿子”的人,好像吃了豹子胆,张开双臂,力挽狂澜。他所拦住的,不是大老板的一辆汽车,而是拦住了整个唐家的财政命脉,拦住继承人的位子,拦住个“鹿鸣糖业”。
汽车“吱”地一声停住了,司机骂了声“这人疯了!”
细看那拦车人眼睛血红果然是疯子。
“鹿鸣糖业是我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是谁?”唐老板问。
“我叫路有天,你是22前生的儿子。”
“路有天?没听说过。滚开!司机,开车!”
“我不滚,我就不滚。今天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了,不然就让汽车从我身上轧过去!”
他站在车前,固执地伸开双手不肯退让。唐老板对司机说,“这年月,真是什么人都有!有抢钱的,有认干爹的,还有直接说是儿子的!开车!”
汽车猛地发动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怪兽,轰鸣声响彻耳畔。那拦路人也不是不怕死的,在最后一刻闪身一让,车子“嗖”地蹿了出去,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那人的影子,搓着手跺脚,越变越小。
从此以后,这个叫“路有天”的人就像一片影子一样缠上唐家。
唐鹿鸣在船厂开会,他就在会议厅外面站着,或者趴玻璃窗上朝内张望,像个幽灵一样。唐鹿鸣在餐馆吃饭,那人就在离他餐桌不远处站着,也不说话,不吃不喝,手背后像个保安。谁知道他要闹哪出?他说是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了?我唐家家产万贯,岂容一个穷小子缠上,想当“唐家花园”继承人?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