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赫赫岩岩民具瞻,莫誇勢位正炎炎;月圓虧損皆因滿,鋒刀傷殘隻為尖。
富貴逼人雖有命,威權震主豈無嫌?贈君一字持盈法,天地神人都好謙。
從來戾氣最難悄,官大功高色便驕;任是到頭膏鼎鑊,眼前且作小人豪。
卻說湯帝自宣華入宮之後,神情狂**,今日賞花,明宵觀月,終朝隻是飲酒賦詩,宮中行樂。爭奈人欲無涯,得隴望蜀,一日日隻管奢侈起來。錦繡嫌其無色,珠玉憎其不香,守著許多桂殿蘭宮,隻恨沒處遊賞。一日與蕭後、宣華二人,同避暑在太液池邊,時清泉見底,碧柳參天。三人歡飲了半日,煬帝因日色當午,天氣炎熱,一時心下煩燥起來,忽忿然說道:“朕想為天子者,富有四海,則四海之內,皆是天子行樂之場。朕今虛有其名,卻單守著這幾間悶殺人的宮殿,無一處可以散心取樂!”蕭後道:“陛下要造幾所有趣的宮館,卻也不難,何須這般著惱!”煬帝道:“要造宮館,有何難哉?隻奈外庭這些官員,動不動便要來攔阻。”蕭後道:“這些官員,能有幾個忠臣?就是來諫,也都不過是博虛名要圖富貴。陛下若肯時常賜宴與他們同樂,他們自然如意奉承,誰來難阻?”煬帝笑道:“外官的醜態,被禦妻一言都摹寫盡了。別官猶可,獨有楊素這老兒,專會作梗,莫若明日就在太液池,假釣魚為名,先宣他來賜宴,酒席間,慢慢將佚樂挑他。他若可動,其餘不必問也。”蕭後道:“聖論甚善。”三人商議已定,趁著晚涼,浴罷蘭湯,重陳些瓜果,也不歌,也不舞,微言談笑,直飲到鬥轉參橫,銀河瀉影,方各各還宮安寢。後宋人蘇東坡有《洞仙歌》詞一首,單道宮中夏夜之妙: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