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芝生原知道黃小姐是相當自由的。但經她說過幾次,義母師母都可以幹涉她的時候,又料著自由也有個相當的限度。這時聽到有人猛可叫了一句青萍,她立刻顯出驚惶失措的樣子,就也不知道怎樣是好。手上那張合同剛巧要送過去,還不曾交下,卻又拿了回來。這就看見一個穿海勃絨大衣的青年,半斜著戴了一頂呢帽,兩手插在大衣袋裏,挺了胸脯子,走向前來,橫了眼珠道;“青萍!誰約你到這裏來的?”她臉上雖沒有發現紅暈,卻透著很為難的樣子,站起來身子向後退了兩步,指著曲芝生點了點頭道:“這……這……這是曲……曲先生。”於是臉上帶了苦笑,又向曲芝生道。這是區亞英先生。力曲芝生看亞英那樣子,雖不知道他們什麽關係,心裏先已三分懼怯,便深深地點了一個頭道:“請坐,請坐。”
亞英隻將下巴頦點了一下,拖開旁邊椅子,大大方方的坐下,他一眼看到曲芝生麵前擺了那張合同,便掉過臉來向青萍道:“下午問你這張合同,你說交給經理了,現在倒在人家手上,這是什麽道理?”這時青萍已經坐下來了,很恭敬地將那杯咖啡送到他麵前,低聲笑道:“是我丟了,讓曲先生撿著了,沒有敢告訴你,現在曲先生特意約了我來,把合同交還我呢。”亞英對於她恭敬的樣子,一點也不理會,問道:“這樣重要的東西,你在什麽地方丟的,巧了,就讓熟人撿著了。”青萍道:“回頭我會告訴你詳細情形。”亞英突然站了起來,將椅子踢開,扭轉身,就走出咖啡館去了。
曲芝生始終呆坐在座位上,沒有法子插一句話。這時見亞英走了,才向著青萍苦笑了一笑。她搖搖頭道:“真是不巧得很,偏偏就在這個當口遇見了他!”曲芝生道:“這位區先生,是公司裏同事嗎?”她猶豫了一陣子,笑道:“若是同事,我才不理他呢。實不相瞞,我和他不久訂的婚,他自然可以幹涉我的行動,那也沒有法子,他知道了就讓他知道好了,大概今晚上我們還有一場嚴重的交涉。”說著,兩道眉毛皺得很深。曲芝生這才知道亞英是她的未婚夫,那有什麽話說呢?未婚夫當然有幹涉未婚妻和男子上咖啡館的權利,便聳了兩下肩膀道:“那我就很抱歉了,可惜剛才黃小姐沒有給我介紹清楚,要不然我應當給他解釋明白。”到了這時,黃小姐的神色已經鎮定了,一扭頭笑道:“那也沒有什麽了不得,如今社交公開的時候,任何一個女子都有她交朋友的自由。我和人訂了婚,我並不失去交朋友的資格。再說,曲先生特意在這裏等著,把合同交還我,那完全是一番好意,一個人也不能那樣不懂好歹。”曲芝生聽了這一番話,膽子就跟著壯了起來,笑道:黃小姐這話是很透徹的。不過因為了我的原故,讓二位在感情上發生了一道裂痕,那我總是抱歉的。青萍把那杯咖啡移到自己麵前,從容的喝了一口,笑著搖搖頭道:“那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