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秋鶩拿了這封信到學校去以後,比昨天那決絕的勇氣,就差多了。心想,我這封信交給玉如,自然是萬分對得住落霞,落霞可以也就不必再為難了。但是玉如接到這封信,要做什麽感想哩?她不會痛哭流涕嗎?她不會自殺嗎?我且打個電話,約她當麵先談一談,看她的意思如何,若是她的意思還活動,我就把這信交給她。若是她的態度像以前一樣,我這封信,就不能交給她了。
於是和玉如通了一個電話,約著一點鍾在公園裏相會。電話打過以後,秋鶩又想著,縱然是她的意思很活動,這信也不可交給她,我不過對她說,以後不到我家裏去,也就完了。她那樣聰明的人,叫她不要去,豈有不明白之理?如此想著,按時到公園裏來。
他和玉如,已經在公園裏坐熟了,白天總在來今雨軒後麵,是一方葡萄架右。晚上便是禦河欄杆邊。秋鶩在茶座上約莫等了二十分鍾,玉如就笑嘻嘻地來了。她笑道:“你夫人病好了,你心裏落下一塊石頭,可以開開心了。我天天到你家去的事,她已經知道了嗎?她怎樣表示呢?”秋鶩笑道:“自然是很感謝你。”玉如微笑道:“不見得吧?她希望你對她用情專一的,不許人家分潤一點的呢。”秋鶩道:“她這心事你又何從知道?”玉如道:“我探過她的口氣了,我就是在你家做老媽子,她都不肯的。”玉如說完了這句,就頓了一頓,眉尖微微皺起來,斟了一杯茶,端起來要喝。但是剛剛碰了嘴唇,她又放下來,似乎她已有什麽心事,不專屬眼前的東西了。
秋鶩見她含情脈脈,幽怨若不自勝,也很替她可憐,那一封信,固然是交不出來,就是預備說的話,現在也一齊打回去了。還是玉如先問道:“你今天約我有什麽話說嗎?”秋鶩道:“沒有要緊的事,不過要和你談談而已。我想我們有什麽話,還是約會著到公園裏來說吧。”玉如點點頭道:“我也很讚成,以後沒有你夫人特別地邀我,我也不到府上去了。女子們都是醋心,的……”說著,她望著秋鶩微笑,秋鶩因她自己已說了不去,正中下懷,自己難於出口的,這就不必說了。因笑道:“不是她醋不醋的問題。男子們總是疑心大的,你天天出來,雖然說是教家庭課,始終藏頭露尾,不十分公開,究竟不大妥當。”說著,也望了玉如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