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倚靠了西蘭公路工程師的麵子,居然在縣立小學,借著一個課堂來安歇了。這小學原基雖是老廟,課堂倒是新建築的,在一個平坡上。隻是上麵有瓦,而南北無門,牆上有木格窗子,並無玻璃和紙,人可以在格子裏鑽進鑽出,大風隻向裏麵吹,吹得人打冷顫。課堂上有兩張破桌子,板凳也無,我們進來,隻好疊了土磚,坐在地上。天黑了,風越大,而且一陣陣的下著雨點,被風吹著,送到屋子裏來。在行囊裏摸出了洋蠟點著放在牆根下,以免摸黑。古人借宿,常說借一席之地,聊避風雨,雨勉強可避,風就不能避了。在這種淒風苦雨中,托人在城外,買來十幾個黑饃當飯,隻有一碟韭菜炒豆芽作菜,全是冷食,那豆芽無鹽,卻是酸溜溜的,我勉強吃了個黑饃,便展開帶來的行軍床睡覺。同行的馬工程師,他是監築這段公路的,這裏情形,比較熟。他說,在去年,土匪據了這城很久,餓跑了,城外或不免有土匪,這裏有一連守城兵,不必怕。隻是上次也寄宿這城內民房裏,晚上有兩隻狼來拱門。這個消息,可讓同行的人,大吃一驚。因為這裏既是沒有門,窗戶又是空的,我們睡著了,狼要來了,可以隨便的竄到身邊。然而這也沒有法,隻好警戒著睡。這課堂裏,除了三位工程師便是我,其餘的人,另在別屋安歇。先是頭伸在被外,風吹得難受,在那冰涼的空氣中聽到雨點一陣陣灑著塵土響,讓人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麽情味,將頭縮在被裏又氣悶不過,而且又怕狼來了,不能提防。因之時而將頭縮到被裏,時而又將頭伸到被外,整宿的不能睡好。半夜裏醒來,聽見劉總工程師咳嗽,我問他,他說,看到陳工程師的床毯搖動,以為一隻狼。而陳工程師聽到那窗戶縫裏,風吹得呼呼作響,也當是狼嗥,夢裏驚醒過來。總而言之,我們都在這淒涼恐怖的空氣中,作了一夜的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