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何劍塵夫婦兩人,圍著書房裏的桌子,在拚七巧圖。何太太看見他來了,笑了一笑,彎著腰,側著身子就走出去了。吳碧波眼快,早看見她胸麵前的衣服,隆然而起。何太太的衣服,雖然不十分時髦,究竟也不肯穿太古套的。今天穿的衣服,卻是長得奇怪,分明是有所掩蓋。便笑著對何劍塵道:“夫人其有……”何劍塵連忙一麵擺手,一麵對玻璃窗子外努嘴,過了一會兒,才笑著說道:“人家還走得不很遠,不怕人家難為情嗎?”吳碧波道:“太太生少爺,這是極普通的事。我不懂,一班太太為什麽總為這個害臊。”何劍塵道。“這個誰答複得上來,就是她們太太本身,也隻覺害臊而已。何以害臊,大概就不能答複呢。你在哪裏來?”吳碧波道:“我在杏園那裏來。我看他搬家以後,越發的和我們少來往了。聽說他搬家,是有所為的,所以其心專在一方麵呢。你知道嗎?”何劍塵道:“早就有此傳說了。不過也是會逢其適。所以杭州月老詞的對聯說,‘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因緣。’”吳碧波道:“這是下聯啦。上聯呢?”何劍塵道:“一副熟對聯,這也不知道!上聯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吳碧波道:“卻又來!照說,兩方都是你的朋友,這個撮合山,就有斯人不出之感。”何劍塵道:“這個意思呢,我早就有了。杏園不消說,是求仁而得仁,還不是一九百允。隻是那位李女士的話是不容易說。”吳碧波道:“難道她對老楊不滿意?”何劍塵道:“那卻不是,要是真不滿意,兩個人的友誼也不會這樣好。”吳碧波道:“那末,你為什麽說難?”何劍塵道:“內人為這個事,探過她好幾回口氣了。她說:‘今生沒有談戀愛和婚姻的希望。’”吳碧波道:“狗屁!女學生對人談起婚姻問題來,總是持著不屑的態度的。她說不談戀愛,她現在和杏園不即不離的樣子,不是戀愛,難道是愛戀?”何劍塵道:“我也是這樣想。不過她的家庭問題,很是複雜。恐怕這裏麵有難言之隱。”吳碧波道:“果然如此,那又要杏園半條命。未雨綢纓,我們得先和他想想法子。”何劍塵道:“我也想好了。等他們兩人的關係,極力的接近。杏園歐化些,能夠直接求婚,那是很好。萬一不能,我猜他一定會來托我的。所以我索性不作聲,讓他水到渠成。”吳碧波道:“要說讓他水到渠成,我看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是有那一日,總是另外找媒人,和女邊的家庭去說合的。這個媒人,除了你,也沒有別人可當。與其作那樣的順水人情,何妨挺身而出,先和他兩家說合呢。”何劍塵笑道二“你為什麽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你從杏園那裏來的,不要是和他作說客吧?”吳碧波道:“我倒是真想和他作說客,討了他的口風,他卻裝傻,隻是不知道。你說我作說客,我還沒有作上呢。”何劍塵道:“他們兩人,既然一個不想,一個不懂,我們何必聽評書掉淚,替古人擔憂。”吳碧波道:“不過我又猜他有些想我說。今天他先是提到餘夢霞到北京來求婚,其後又叫我到你這兒來,故意把這兩種事聯係到一處,似乎對我取瑟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