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潤卿拜訪了燕西,這就猶如白絲上加了一道金黃的顏色一般,非常的好看。由外麵一路拍手笑著進來道:“果然我的眼力不錯,這位金七爺真是一個少年老成的人,和我一說氣味非常的相投,從此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有了這樣一個朋友,找事是不成問題。”說著擺了幾擺頭。冷太太一見,便說道:“二哥到人家那裏去,還是初次,何以坐這麽久?”宋潤卿道:“我何嚐不知道呢,無奈他一再相留,我隻得多坐一會兒。”說著,一擺頭道:“他要跟著學詩呢。我要收了這樣一個門生,我死也閉眼睛。除了他父親不說,他大哥是在外交機關,他二哥在鹽務機關,他三哥在交通機關,誰也是一條好出路。他在哪個機關,我還沒有問,大概也總是好地方。他也實在和氣,一點少爺脾氣沒有,是個往大路上走的青年。”冷太太見他哥哥這樣歡喜,也不攔阻他。
到了次日上午,那邊聽差,就在牆缺口處打聽,舅老爺在家沒有,我們七爺要過來拜訪。宋潤卿正在開大門,要去上衙門,聽到這樣一說,連忙退回院子來。自己答應道:“不敢當,沒有出去呢。”說著,便吩咐韓觀久,快些收拾那個小客房,又吩咐韓媽燒開水買煙卷。自己便先坐在客房裏去,等候客進來。燕西卻不像他那樣多禮,徑直就從牆口跨過來,走到院子裏,先咳嗽一聲。宋潤卿伸頭一望,早走到院子裏,對他深深一揖,算是恭迎。燕西笑道:“我可不恭敬得很,是越牆過來的。”宋潤卿也笑道:“要這樣才不拘形跡。”當時由他引著燕西到客廳裏去,竭力地周旋了一陣,後來談到作詩,又引燕西到書房裏去,把家中藏的那些詩集,一部一部地搬了出來,讓燕西過目。燕西隻和他鬼混了一陣,就回去了。到了次日上午,燕西忽然送了一桌酒席過來。叫聽差過來說:“本來要請宋先生、冷太太到那邊去才恭敬的。不過新搬過來,盡是些粗手粗腳的聽差,不會招待,所以把這桌席送過來,恕不能奉陪了。”宋潤卿連忙一檢查酒席,正是一桌上等的魚翅全席。今年翻過年來,雖然吃過兩回酒席,一次參與人家喪事,一次又是素酒,哪裏有這樣豐盛。再一看宴席之外,還帶著兩瓶酒,一瓶是三星白蘭地,一瓶是葡萄酒,正合脾胃。一見之下,不免垂涎三尺。當時就對冷太太道:“大妹,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這是他備的拜師酒呢。”冷太太覺得他這話也對,便道:“人家既然這樣恭敬我們,二哥應該教人竭力作詩才是。”宋潤卿道:“那自然,我還打算把他詩教好了,見一見他父親呢。”清秋在一邊聽了,心裏卻是好笑,心想,我們二舅舅算什麽詩人?那個姓金的真也有眼無珠,這樣敬重他。宋潤卿卻高興得了不得,以為燕西是崇拜他的學問,所以這樣的竭力來聯絡,索性坦然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