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號是休息日。這天早晨,社裏的青年們在旗杆院搭台子。這個台子搭起來很簡單,隻要把民校的桌子集中到前院北房的走廊前邊,和走廊接連起來,上麵鋪幾條席子,後麵掛個布幕把北房門遮住,便是個台子。這個台子,差不多每十天就要搭一次——有時候隻開個會,有時候也演戲——因為搭的次數多了,大家都很熟練,十分鍾便搭成了。這次的台上,除了和往常擺設得一樣以外,還添了老梁趕製的三幅大畫。青苗、十成、黎明、玲玲他們那一夥人在休息日都是積極分子,才搭台就跑來了。他們看見正麵掛著三張新畫,大一點的孩子一看就認得是三裏灣,指指點點先給小的講解,講解了一陣就跑到村裏去宣傳,逢人便說:“台上有三張畫,都畫的是三裏灣,有一張有水,有一張有汽車!”集體宣傳了還不算,又都分散回家去拉自己的爹爹、媽媽、爺爺、奶奶。
吃過早飯,大家陸續往旗杆院走——有的是本來就要來開會,有的是被小孩們拉來的。幹部們都到幕後的北房裏開預備會,其餘的人在前邊院裏看畫。
村裏人,在以前誰也沒有見三裏灣上過畫,現在見老梁把它畫得比原來的三裏灣美得多,幾乎是每一個人都要稱讚一遍。這三張畫,左邊靠西頭的是第一張,就是在二號晚上的黨團員大會上見的那一張。第二張掛在中間,畫的是個初秋景色:濃綠色的莊稼長得正旺,有一條大水渠從上灘的中間斜通到村邊,又通過黃沙溝口的一座橋梁沿著下灘的山根向南去。上灘北部——刀把上往南、三十畝往北——的渠上架著七個水車戽水;下灘的渠床比一般地麵高一點,一邊靠山,一邊用堤岸堵著,渠裏的水很飽滿,從堤岸上留下的缺口處分了好幾條支渠,把水分到下灘各處,更小的支渠隻露一個頭,以下都鑽入盛旺的莊稼中看不見了。不論上灘下灘,莊稼縫裏都稀稀落落露出幾個撥水的人。第三張掛在右邊,畫的是個夏天景色:山上、黃沙溝裏,都被茂密的森林蓋著,離灘地不高的山腰裏有通南徹北的一條公路從村後邊穿過,路上走著汽車,路旁立著電線杆。村裏村外也都是樹林,樹林的低處露出好多新房頂。地裏的莊稼都整齊化了——下灘有一半地麵是黃了的麥子,另一半又分成兩個區,一個是秋糧區,一個是蔬菜區;上灘完全是秋糧苗兒。下灘的麥子地裏有收割機正在收麥,上灘有鋤草器正在鋤草……一切情況很像現在的國營農場。這三張畫上都標著字:第一張是“現在的三裏灣”,第二張是“明年的三裏灣”,第三張是“社會主義時期的三裏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