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
一
明末流寇的興起,是一個社會組織崩潰時必有的現象,如瓜熟蒂落一般。即使李自成、張獻忠這一群農民領袖不出來,由那貴族、太監、官吏和紳士所組成的壓迫階級,也是要被它腳底下踏著的階級所打倒的。這階級的對立,在當時已經有人看出。崇禎十七年(1644年)正月兵科都給事中曾應遴奏道:“臣聞有國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今天下不安甚矣,察其故原於不均耳。何以言之?今之紳富,率皆衣租食稅,安坐而吸百姓之髓,平日操奇贏以役愚民而獨擁其利,有事欲其與紳富出氣力,同休戚,得乎?故富者極其富而每至於剝民,貧者極其貧而甚至於不能聊生,以相極之數,成相惡之刑,不均之甚也。”富者愈富,貧者愈貧,仕紳階級利用他們所有的富力,和因此而得到的政治勢力,加速地把農民剝削和壓迫,農民窮極無路,除自殺外隻能起來反抗,用暴力來推翻這一集團的吸血精,以爭得生存的權利。
流寇的發動和實力的擴展,自然是當時的統治者所最痛心疾首的。他們有的是過分充足的財富;舒服,縱佚,****,美滿的生活。他們要維持現狀,要照舊加重剝削來增加他們生活上更自由的需要。然而現在眼見要被打倒,被屠殺了。他們不能不聯合起來,為了他們這一階級的安全。同時,為著個人利害的衝突,這一集團的中堅分子,彼此間還是充滿了嫉妒、猜疑……鉤心鬥角地互相計算。
在反麵,農民是歡迎流寇的,因為是同樣在饑餓中掙紮性命的人。他們自動作內應,請流寇進來。河曲之破,連攻城的照例手續都用不著。據《綏寇紀略》卷一:“辛未(1631年)二月,上召輔臣九卿科道及各省鹽司於文華殿。上問山西按察使杜喬林曰:河曲之城,何以賊到輒破?喬林曰:賊未嚐攻,有饑民為內應,故失守。”和統治者的禦用軍隊的騷擾程度相較,農民寧願用牛酒來歡迎流寇:“樊人苦左兵**掠,殺槁桔燔燒之,良玉怒,奪巨商峨艑重裝待發,身率諸軍營於高阜。漢東之人,牛酒迎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