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四點克歐和他的父親回到旅館裏來。父親在旅館裏坐了一刻,約他明天上午一同回家去,他老人家就到一個友人的店裏去歇息了。
克歐會見了未婚妻後愈加傷感。
——自己的幸福完全由自己一手破壞了!像這樣純潔的美人兒,自己是萬無資格消受了的。她的純雅的特征決不能由苔莉身上發見出來。苔莉雖然美,但她是一種豔美,趕不上劉小姐的清麗。劉小姐,我是無資格和你結婚的人了,我坐在你麵前,隻有自慚形穢。我去了後,望你得一個理想的配偶者——一個童貞的,終身誠誠懇懇愛護你的人!我死了之後也這樣的替你禱祝的。
他在那晚上他把自己的書籍,原稿及畢業文憑都取出來付之一炬。他臨燒的時候隻手拿著文憑,隻手指著它罵:
“你這張廢紙害人不淺!因為有你這一類的廢紙犧牲了不少的有為的青年!好的青年因為你犧牲了不少的精神,機械的在做死工夫!不好的青年也因為你幹出了不少的卑鄙的事來!我也因為你這張廢紙受了幾年苦,結局還是虛空!我今不要你了!”
他和苔莉把這些東西慢慢地焚燒了後已經近十二點鍾了。那晚上她到他房裏來了,他們已陷於自暴自棄的狀態了。他像循著周期律般的到了每晚上十二點鍾就有一度興奮,有了癆病的症候以後更難節製的興奮。到了第二天早上克歐周身微微地發熱。他吐出來的痰裏麵混有許多麻粒大的血點和血絲。他這時候對這幾口血痰惟有微笑。
到了八點多鍾,他的父親很高興的來了。他一到來就說轎子雇好了,要克歐收拾行李即刻動身。
克歐不忍叫父親失望,他勉強的支撐著病體起來。
“我的行李早撿好了。這麽多行李,轎子裏麵放不下吧。”
“不,行李叫個挑夫來挑。我押行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