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兄好
发件人:Adrian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21:29 (星期二)
收件人:杜撰
杜兄:
很久没与你联系了,不知你近来可好?
我听说你的长篇小说《时之悲》 已经出版了,恭喜恭喜,等我放假回国的时候一定会买一本的。很感谢你之前将《时之悲》的电子稿发给我看,这次发邮件给你,主要是想谈谈我看过这部作品之后的感受。
老实讲,这部小说的诡计比较中规中矩,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厉害,某些剧情处理也显得有些青涩,稍微有点期待落空的感觉。不过小说的总体感觉还是圆满的,双线叙述没有主次不分,就围绕整个故事展开的相关设置来说,我认为这才是原汁原味的中国风推理小说,值得鼓励。其实我对于中国推理小说的创作方向也有一些自己的思考,不妨在这里和你讨论一下吧。
推理小说自上世纪上半叶以来,已经进入了所谓的成熟期,在英、美、日等几个堪称推理小说创作大本营的国家里,各自发展出了富有本国特色的风格。就以作家笔下的侦探为例吧,简·马普尔小姐、菲利普·马洛和金田一耕助,这些都是深富各自国家特色的侦探人物,任谁也不会把菲利普·马洛当作法国人,同样也不会把金田一耕助当作中国人。在此之前,作家笔下的侦探们大多没什么差别,你完全可以把菲洛·万斯和彼得·温西爵士换到各自的故事中而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
推理小说的故事亦然。就英、美、日各国来说,他们的推理小说内核其实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不同国家的文化给予了这些相同内核不同的包装。也可以说,一方面这些作品体现了各自国家特有的文化,另一方面这些特有文化也造就了这些作品区别于它国作品的不同,二者是相辅相成的。
可以看出,那些在各自国家推理小说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地位的作家,大多都巧妙地采用了本国特色包装各种推理小说元素。以横沟正史1945年的两部作品《蝴蝶杀人事件》与《本阵杀人事件》为例。《蝴蝶杀人事件》的诡计与布局丝毫不输给《本阵杀人事件》,可二者在推理小说史上的地位却相差甚远。我想这是因为横沟正史在创作《蝴蝶杀人事件》时还没有脱离模仿的桎梏,同样的故事既可以发生在东京,可以发生在伦敦,也可以发生在上海。而《本阵杀人事件》则不同,无论是它的故事背景还是诡计与解答等元素的设定,无不是只有那个时代的日本农村才能发生的故事,这是一本堪称开创日本推理小说新时代的作品,也是横沟正史创作生涯中的里程碑作品。
所以这一意义上说,《时之悲》可以说是写出了我想看到甚至想写的东西。仅凭这一点,我已经很满意了。
对于中国的推理小说作者来说,民国时代真的是个很好的选择。那时社会有所发展但远未似现在这般信息快速流动到爆炸,有一些工业化但程度并不高;另一方面,随着西方文明的传播,刑侦鉴定手段也有了一定发展,但同样远不似现在这般发达。那时除少数几个中心城市外,中国大部分地区可以说民智未开,各种迷信传说依旧流于民间,在乡间古镇的深宅世家中发生一系列谋杀案,是再合适不过了。就看作者有没有拿捏、掌控这一切的能力——不仅包括谜团与解答本身,也包括了整个背景资料的收集。看得出来杜兄对于故事资料的收集显然做了很多努力,对于此类小说来说,资料收集工作是必不可少的。个人认为,把故事背景设定在异国他乡,相关人物向前人致敬是不可取的,这种模仿永远也写不出自己的风格。
以上仅是我的一家之言,不知杜兄对此作何想法,很期待你的回信。
Re:杜兄好
发件人:杜撰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14:32 (星期三)
收件人:Adrian
Adrian兄:
很高兴收到你的邮件,也很感谢你对拙作提出如此宝贵的意见,我会继续努力的,争取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来。
你对于中国推理小说创作方向的看法可以说与我不谋而合,如何在自己创作的推理小说中体现出中国特色一直是我的思考重点。《时之悲》基于这点的欠缺之处就是,它仅仅在故事的时代背景以及部分故事情节走向上运用了中国元素,但是整个小说最核心的诡计和推理部分依然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设定。希望我的下一部小说能够做到即使诡计和推理的设定也能熟练运用中国元素,给读者提供耳目一新的阅读体验。虽然无法保证我的每部作品都能做到这一点,但只要表现出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一份诚意,我觉得是能够得到读者的理解与支持的。
不知Adrian兄有没有推理小说的创作计划?如果有,不妨写出来,我相信以Adrian兄的见识,定能写出一部不错的作品,对此我很期待呢。
Re:RE:杜兄好
发件人:Adrian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23:49 (星期五)
收件人:杜撰
杜兄:
非常期待杜兄的下一部小说,我会是你的忠实读者。
我是个理论多过实践的人,虽然评论起推理小说来头头是道,可是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自己动手写完一篇作品。即使心中抱着写一篇试试看的想法,也是提笔写了两三行之后就兴趣全无,难以坚持。或许再过若干年,经过一些心性的磨练,我会静下心来写上一两篇小说,但是以目前的状态看来,我还是安心做一个推理小说评论者来得好。
很长一段时间没与杜兄联系了,很想知道杜兄的创作近况,是否又在埋头写新的小说呢?
Re:RE:RE:杜兄好
发件人:杜撰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10:17 (星期六)
收件人:Adrian
Adrian兄:
目前我正在写一部新的长篇小说,不过进展缓慢,一方面是因为手中还有一些感兴趣的问题尚待研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今年的夏天实在酷热难耐,令我没了提笔的兴致。因此这部小说何时能够完成实在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呢。
说起来今年到目前为止,我只读了寥寥几本推理小说,感觉自己对推理小说的阅读热情似乎不像以前那么高了,我想是时候调整一下,将以前一些想看却一直没时间看的书补上,过段时间再继续转战阅读推理小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有关西康 方面的书籍,主要是一些研究康区历史、教育、民族、宗教的论文资料,如《刘文辉经康研究》、《20世纪上半叶康区学校教育研究》、《近代康区资料汇编》等。我对于康区的情况非常感兴趣,也想抽时间去那里看一看,将来能够写一本以康区为舞台的推理小说。
你回国若是有时间,欢迎来观光旅游,我愿意充当免费的导游。
Re:RE:RE:RE:杜兄好
发件人:Adrian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07:18 (星期一)
收件人:杜撰
杜兄:
我知道民国划分有绥远 、热河 、察哈尔 等省份,不过西康省还是第一次听到,说来真是十分惭愧,孤陋寡闻了。看了你的邮件之后我又去网上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发现这里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旅游目的地,既有雪山、森林、草原,还有天然的温泉,等我回国后有机会一定要到这里来看看。
对了,最近系里来了一个台湾学生Michelle,我和她聊过几次,她似乎对推理小说也挺感兴趣,我可以将你的《时之悲》发给她看看吗?
Re:RE:RE:RE:RE:杜兄好
发件人:杜撰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15:10 (星期一)
收件人:Adrian
Adrian兄:
没有问题,你可以把我的《时之悲》电子稿发给那位Michelle看,顺便也请她多提提意见。
一桩悬案
发件人:Adrian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08:41 (星期一)
收件人:杜撰
杜兄:
记得我上次邮件里跟你提到过的台湾学生Michelle吗?我将你的《时之悲》发给她看了,并郑重其事地向她介绍这本书的作者乃是一位颇有名气的业余侦探,曾协助警方破获过不少棘手的案件。
Michelle对你很感兴趣,问了许多关于你的问题,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对业余侦探感兴趣罢了。后来有次聊天中,她告诉我自己家的长辈曾经历过一桩十分离奇的事件,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听长辈提到过这件事。一开始她还以为这只是长辈编出来吓唬她的鬼故事,可是渐渐长大后才发现那并非是长辈编出来的枕边故事,而是一桩真实发生过的案件。Michelle听说你是个业余侦探后就十分兴奋,她希望你能帮助她解开这个缠绕她家中长辈几十年的谜团。
关于这桩悬案Michelle不肯对我透露太多的细节,只说是民国初年发生在她四川老家的事,听上去好像是一桩巫术杀人的事件。Michelle委托我询问你的意愿,不知你是否愿意出马,调查这桩几十年前的悬案。
盼复。
Re:一桩悬案
发件人:杜撰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11:24 (星期三)
收件人:Adrian
Adrian兄:
麻烦你替我转告Michelle,我很乐意接受她的委托,请她将所知道的案件情况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杜撰先生你好
发件人:Michelle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11:13 (星期四)
收件人:杜撰
杜撰先生:
你好,我是Adrian的台湾同学Michelle,想必之前他已经向你介绍过我了吧。我来自台北,不过我的爷爷是四川人,我要跟你讲的那桩案子,也是从我爷爷那里听来的哦。我爷爷出生于民国十九年,他说那桩案子发生在民国十一年,也就是他出生前八年的事了,那个时候我爷爷的妈妈——也就是我的曾祖母——才十五岁。因此整个案子的经过,我爷爷也是从我曾祖母那里听来的。
我在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就把这桩案子当作枕边故事讲给我听,你可想而知一个小姑娘听到血淋淋的杀人故事会是什么感受。我爸爸说,在他小的时候,我爷爷也给他讲了同样的故事。后来我问爷爷,爷爷说这些故事也是曾祖母在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讲给他听的。要说起来,这几乎可以算作我们家的一个传统了吧。
由于爷爷讲的故事实在是太离奇,我一直不把它当真。曾经有次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爷爷这个故事的真实性,爷爷用迟疑的语气说他也怀疑过故事的真实性,可是每当他表露出自己的怀疑,曾祖母就会赌咒发誓那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这样的情况多了,爷爷也就不再怀疑了,他相信那些都是曾祖母亲身经历过的。
民国三十八年的时候,我的曾祖父、曾祖母带着我爷爷一起来到台湾,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过大陆。这几年我爷爷的身体不太好,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医院里,哪里都去不了,更别说回大陆去看看了。我在台湾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大陆,我一直想去爷爷口中的四川老家看一看。这个耶诞假期我决定到大陆旅游,目的地就是四川,我想这样也算是替我爷爷了却一个心愿吧。
对了,我将拜托你调查的事告诉了爷爷,爷爷似乎对你十分期待,他希望我这次去大陆能够搞清楚那桩困扰了曾祖母一辈子的案件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跟我讲了好多通电话,努力回忆起曾祖母告诉他的一些细节,他还让我爸爸替他把曾祖母生前的日记找了出来,一边翻日记一边回忆。爷爷的这份认真让我很感动,也让我觉得这次大陆之行实在责任重大,希望你能帮助我。这段时间里我会努力和爷爷联络,争取将案件的所有细节都尽可能完整地整理出来,等我到四川后再当面详细地告诉你。
好了,就先写到这里吧,期待与你的见面。
Re:杜撰先生你好
发件人:杜撰
时 间:2010年XX月XX日 13:02 (星期四)
收件人:Michelle
Michelle:
你好,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请你务必将案件的细节尽可能多地收集记录下来,这是非常重要的。你确定好来大陆的日期之后就告知我吧,我好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期待与你的见面。
自从解决了民国三十七年发生在林园的案件之后,杜撰很长一段时间显得无所事事,他每日只是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在公园里散步,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会打开电脑写上一会儿小说。
曾经有读者写信问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罗培高出现在杜撰的探案故事里,这是因为罗培高早由刑警大队队长高升为某市公安局副局长,只身前往异地赴任已有快两年的时间了。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虽陆续仍有一些来自警界的协助邀请,但是杜撰大多都拒绝了,他似乎暂时厌倦了直面血淋淋的杀人现场。现在的杜撰更像是一个整天在图书馆里钻研学问的学者,他已经很少接手刑事案件的调查工作了。
杜撰的相貌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那一头鸟窝般的乱发,可是近来杜撰的头发似乎显得不那么凌乱了。当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站在穿衣镜前打理一下头发,可是很快他的好心情便被日益后移的发际线破坏殆尽。虽然杜撰对自己的外貌并不是很在意,但他也不想在三十岁的时候变成尼古拉斯·凯奇那样的发型。
每当杜撰回到公寓的时候,总是很快地将外套脱下,然后换上一件宽大的深蓝色棉睡袍。这件睡袍他穿了很多年,所以显得有些旧,袖口也有些磨损,不过他在思考问题时总是习惯穿着这件睡袍。杜撰书桌的抽屉里放着一个小型的黑色石楠木烟斗,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不过在写作的时候偶尔会抽上一斗烟丝。除此之外,他还习惯在写作的时候喝上一杯速溶咖啡。杜撰的睡眠状况非常好,即使在夜深的时候喝上好几杯咖啡,也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睡眠,无论身在何处,几乎是头挨到枕头便会立即睡着。
杜撰习惯一边听音乐一边写作,如果耳边没响着音乐的话,他几乎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虽然写作上对音乐非常依赖,但杜撰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音盲,迄今为止连七个简谱音符也分不清。
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杜撰就会去逛博物馆。因为研究西康问题的缘故,杜撰对于省博物馆中藏传佛教的部分总是看的十分仔细,那些精美的唐卡尤其吸引杜撰的目光,他常常在一幅唐卡前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杜撰住的是一间位于大学路的四十多平米的公寓,除客厅、厨房、卫生间和阳台外,只有一间卧室。杜撰将客厅改为书房,当天气好的时候,他也会坐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写作。这间公寓的厨房正对玄关,杜撰常常自己买食材回来做上一顿便饭,他的厨艺不能算高明,不过应付一些家常菜已经足够了。偶尔也会到蛋糕店买一块咖啡核桃蛋糕或者巧克力慕斯,满足他对甜品的欲望。
拜之前出版的几本小说所赐,杜撰的邮箱总是会收到许多读者来信,偶尔也会有一些热情的读者将小礼物寄到杂志社,拜托编辑转交到杜撰手上。这些小礼物从毛绒玩偶到特产茶叶,不一而足,杜撰将它们统统放进一个带锁的抽屉里。大部分的读者来信,杜撰都是看过便作罢,他实在不愿把精力花在一一回复读者来信上,如果有时间的话,他宁愿在图书馆或者博物馆静静地呆上一下午。
这是一个冬日的午后,杜撰将洗好的碗筷放进橱柜里,洗干净手之后,走到阳台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因为熬夜写一篇稿件凌晨四点才入睡,杜撰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浮肿,没有梳理过的头发显得异常凌乱,嘴唇周围残存着没有刮干净的胡子茬,总之这时的杜撰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实在让人担心他随时会晕倒在地上。
午后的天空罕见地出现了太阳的身影,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对于冬季的四川盆地来说,这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天气。杜撰擦掉眼角因为打呵欠而流出的眼泪,一边搔头发一边走回卧室里,此时他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总算是看上去有了些许生气的样子。杜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脱下穿在身上的棉睡袍,慢吞吞地换上外出时穿的黑呢大衣,把手机、钥匙和钱包都放进口袋,然后走到大门前,准备外出——那位委托杜撰调查案件的Michelle今天乘飞机抵达四川,他现在正准备去机场接她。
杜撰很早以前就考了驾照,不过却一直没什么机会实践。前段时间由于风闻城市交通太过拥挤要限制车辆上牌,再加上友人一贯的怂恿,杜撰终于下定决心买了一辆小排量的汽车。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现在杜撰的技术总算是能够应付日常驾驶的需要了——偶尔他也会把车速踩上七十码。
杜撰抵达机场时,距离Michelle的航班到港还有半个小时,他索性坐在车上闭目养神,静静地消磨时间。由于熬夜的缘故,很快闭目养神就变成了呼呼大睡,当他醒过的时候,发现Michelle的航班已经到达四十多分钟了。
“糟糕……”
杜撰急忙跳下车,懊恼地朝机场旅客出口跑去。当他跑到旅客出口时,远远就看见一位提着旅行箱正在四下张望的女孩,由于之前已经看过照片,所以杜撰一眼认出那个女孩正是Michelle。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在车里睡着了,害你久等了,”杜撰站到女孩面前,一脸歉意地说,“我就是杜撰。”
“不会,我也是刚从里面出来,”女孩的脸上露出富有亲和力的微笑,说,“杜撰先生你好,我是Michelle。”
对于女孩善意的谎言,杜撰感到很温暖,他接过女孩手中的旅行箱,说:“我们先去市区安顿下来再慢慢谈吧。”
“好的。”
女孩微微点点头。她个子不高,鹅蛋脸,齐耳短发染成酒红色,上面别了一个粉红色的发夹,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架,嘴唇上涂了一点淡色唇彩。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抓绒衫,外罩灰色羽绒背心,下身穿着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小巧的旅游鞋。她这身装扮看上去显得很朴实,不过丝毫掩盖不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青春气息。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字是什么?”
杜撰拖着行李箱,扭过头来问道。
“我中文名字叫程绫霞,禾木程,绫罗绸缎的绫,彩霞的霞,”女孩认真地说,“你也可以叫我小霞啦。”
“那我就叫你小霞好了,这样比较亲切一点。”
杜撰笑了笑,说。
“好啊,反正我的朋友有叫我Michelle的,也有叫我小霞的,所以你随意怎么叫我都行啦。”
程绫霞毫不介意地说。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停车场了。杜撰将程绫霞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替她拉开车门,说:“刚才忘了问你中午吃过东西没有?”
“我在飞机上吃过便餐了,所以肚子还不饿啦,留到晚上吃吧。”
程绫霞快速钻进车里,说。
“那我先带你去酒店把行李放好吧。”
杜撰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
“好啊,多谢你专程来接机。”
程绫霞表情诚恳地说。
“没什么,我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杜撰看了看后视镜, 踩下油门。
杜撰带着程绫霞来到市中心的一家连锁酒店安顿下来。经过一番简单的梳洗之后,程绫霞补了妆,跟着杜撰走出酒店,到街对面一家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要一杯薰衣草茶,谢谢。”
“我要一杯黑咖啡,谢谢。”
杜撰将桌上的两本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程绫霞冲杜撰笑了笑,说:“看来你本人跟小说的里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什么?”
杜撰似乎愣了一下。
程凌霄指了指头发,说:“你还真是一个名符其实的鸟窝头侦探。”
杜撰情不自禁地抓抓头发,苦笑着说:“我这个人实在是没有打理头发的心情,就任它自由地生长吧,若是能变成爱因斯坦那样的范儿,倒也不错。”
“啊,经你这么一说……”程绫霞一副有重大发现要发表的模样,说,“若是再蓄起胡须的话,还真是和爱因斯坦有点像呢。”
“别开玩笑了,我哪像什么爱因斯坦啊,”杜撰呵呵一笑,指指自己的头说,“我的脑袋有那么大吗?”
程绫霞表情认真地看了看,说:“虽然跟爱因斯坦比有差距,但你的尺寸也算是不小了。如果要买帽子的话,必须得买大号的吧?”
“是吗?”杜撰摸摸后脑勺,说,“我从来不戴帽子,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戴什么尺码。”
“肯定是大号啦。”
程绫霞不容置疑地说。
“你好,这是你们点的薰衣草茶和黑咖啡。”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一个托盘,将饮料分放到二人的面前。
“谢谢。”
杜撰用勺子轻轻搅了搅冒着热气的咖啡,似乎在盘算着怎么进入正题。
“这里面暖气开得很足,你要不要把大衣脱掉?”
程绫霞喝了一口薰衣草茶,说道。
“嗯?哦,好的。”
杜撰站起身来,将身上的大衣脱掉折好放在一边。
“对了,我想先给你看看这个。”
程绫霞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杜撰。
杜撰接过照片,发现这是一张老式的家族合影,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长袍马褂,女人则上袄下裙,看起来像是民国早期的装束。
“这张照片是我翻拍的,照片上是我曾祖母一家的合影,老照片的背面写着合影的时间是民国十一年新一月二十八日,也就是西元一九二二年一月二十八日,那天正好是旧历正月初一。”
程绫霞解释道。
“哦。”
杜撰应了一声,他的目光被照片上的人物吸引了。照片上一共有六个人,两男四女,其中一男一女在前排坐着,后面站着一男三女。从年纪上看,前排坐着的一男一女应该是后排四人的父母。
程绫霞探出身子,将照片上的人物指给杜撰,说:“前排坐着的这个男人是我曾祖母的父亲,他旁边坐着的是我曾祖母的母亲,后排站着的男子是曾祖母的哥哥,其余两位则是曾祖母的姐姐,旁边这位年纪最小的就是我的曾祖母了。”
由于摄影技术还不发达的缘故,照片上的人物表情显得有些木讷。站在后排末尾的女孩——也就是程绫霞的曾祖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圆脸蛋,五官还显得十分稚嫩,不过眉宇间隐隐与程绫霞有些相似,看得出血缘的传递。
“我所说的那件案子,就发生在我曾祖母家,时间是民国十一年的夏天。”
程绫霞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说。
“从他们的衣着妆饰上看,你曾祖母的家境一定很不错吧。”
杜撰仔细地打量着照片,说。
程绫霞点点头,说:“我曾祖母家在当地可以算是一个名门望族。曾祖母的父亲是清朝的举人,据说做过官,所以家里颇有积蓄。”
“原来如此。”
杜撰看到程绫霞打开笔记本一边看一边向他讲解,那本笔记本上写得密密麻麻,应该是她将搜集到的案件细节都记在上面了。
“对了,你对茅山术了解多少?”
程绫霞突然问道。
“茅山术?”杜撰一愣,笑着说道,“曾经有点时间因为搜集写作素材的缘故,我对道教法术略做了一点研究,所以对茅山术也不算是陌生吧——有一些实用性的口诀,我现在还能记住呢。”
“嗯?”这回换到程绫霞愣住了,她问道,“什么实用性的口诀?”
“夤具六丁,六甲通灵,天丁力士,四目老翁,驾火力士,游宫将军,先捉邪鬼,后擒妖精,家亲眷属,土石魔灵,尽数押到,毋致逃形,摄附童体,通说姓名,交魂招伏,病患安宁,急奉北极真武真君律令。”
杜撰念念有词地诵道。
“这是什么?”
程绫霞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这是捉鬼诀。”
杜撰优哉游哉地说。
“哦……”
程绫霞顿时满脸黑线。
杜撰并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神神叨叨地念道:“天罗神、地罗神、金罗神、铁罗神、日罗神、火罗神、敕令缚鬼精,无分高对下,纽缚莫容情,绷扒并拜吊,鞠拷打降通,灵交魂而退病,降伏立通名,吾奉灵应真君律令。”
“这又是什么?”
“这是缚鬼诀。”
此时的杜撰俨然一副神汉模样,没人会把他跟“侦探”联系到一起。
“……”
程绫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对了,”杜撰似乎终于想起了正题,拍了拍手,转头问道,“难道这件案子和茅山术有关吗?”
“是啊,”程绫霞仿佛顿时得到解脱,猛地点了点头,说,“这件案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茅山术杀人事件了,其中的吊诡之处,用常理是无法解释的。”
“是吗?”杜撰扬了扬眉毛,缓缓说,“我是向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以我的亲身经历来看,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诡谲事件,到最后无不发现乃是人力或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为。”
“所以说我才寄望你能帮助我查明真相啊,”程绫霞立刻说道,“虽然前进的道路充满荆棘坎坷,但我想只要我努力了,也就无愧于爷爷对我的期待了。”
杜撰了喝了一口咖啡,说:“你放心吧,我会尽量帮助你的。对了,现在你可以开始讲这件案子了。”
“好的,”程绫霞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抚摸着桌上写满了字的笔记本,缓缓说道,“那是民国十一年的夏天……”
“你会好好地说给我听吧?”
“当然,只要你想听。”
“你认为我会不想听吗?”
“不,不,我只是认为你不会承认脑筋不如我吧?”
我无话可说了。
——《占星术杀人魔法》
插叙一
“以贫道看来,这长生不老之法,亦不难也。”
“哦?”王家铎略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道人,说,“弟子虽天资驽钝、寡见鲜闻,但也略微读过几本圣贤书。昔日秦皇汉武,倾国以求长生之药,靡耗无数,却如水中捞月,徒留笑柄。盖宇宙万象,生住异灭,周而复始,从古至今,未见有长生不死者,古人诗云‘人生自古谁无死’,正是此理。不知道长所谓长生不老之法有何奥义,弟子洗耳恭听。”
道人微微一笑,说:“长生之法不难,所难者,不能尽用其法也,故从古至今,鲜有长生之人。若有心者能循法修为,虽不能尽用其法,亦有益寿延年、强身健体之效。施主方才所言汉武帝故事,可知元封 时巫炎进《修真语录》之事?”
“弟子孤陋寡闻,愿闻其详。”
“汉武帝一日外出巡游,见巫炎立于渭桥 之上,头顶郁郁有紫气,高丈余。武帝奇而召之,问曰,‘君年几何?所得何术而有异气?’巫炎答曰,‘臣年今已一百三十八岁,亦无所得。’时东方朔 在侧,言巫炎有异术,武帝遂屏退左右,再问巫炎。巫炎对曰,‘臣昔年六十五之时,苦腰脊疼痛,脚冷不能自温,口中干苦,舌燥涕出,百节四肢,各各疼痛,又足痹不能久立。得此道以来,已七十三年,有子三十六人,身体强健,无所病患,气力乃如壮时,无所忧患。’武帝责之曰,‘卿有道而不闻于朕,非忠臣也。’巫炎顿首,对曰,‘臣诚知此道为真,然阴阳之事,宫中之私,臣子所难言也,行之逆人情,能为之者少,故不敢以闻。’武帝答曰,‘勿谢,愿以闻。’后武帝遂学巫炎之法,虽不能尽用之,然寿至古稀,胜他帝远矣。”
说到这里,道人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一口茶,继续说道:“汉武帝一国之君,自然不能与闲云野鹤之士相比,故巫炎之法不能尽用于武帝。长生之法,贵在修为,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吾法未必适于彼,彼法亦未必适于吾。是故若能寻及适己之法,长生不老又有何难也。”
王家铎拱拱手,说:“道长云游四方,见多识广,早是名声在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弟子受教了。”
“哪里哪里,”道人捋捋胡须,说,“贫道自幼出家,修行多年,于这道法,也只是略有所得而已。”
“道长不必自谦,休说这在这小小华亭县 里,就算是苏北各州县,长清先生大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弟子听说上海道 曹大人也曾请先生去府上做客。”
“曹大人欲在上海建一座新宅,奉养曹老夫人,请贫道前去看看风水,”长清道人用细长的指甲敲了敲桌面,缓缓说,“其实贫道于堪舆之术,并不十分在行,实在有恐辜负曹大人的厚望。”
王家铎探出脖子,说:“那道长所修的,可是长生不老之法?”
长清道人用手轻捻胡须,眯起眼睛看着王家铎,笑而不答。
“人都说道长是活神仙,能呼风唤雨,驱妖除魔,”王家铎挑出大拇指,谄笑着说,“更说道长深通房内阴阳之术,早已修成长生不老之法。弟子自幼虔心向道,昔日闻道长大名,如雷贯耳,恨不能亲身侍奉道长左右,也沾上一点仙气。今日终于有缘见道长一面,真是三生有幸。弟子乃凡夫俗胎,自然不敢奢望长生不老,惟愿道长能于那阴阳之事点拨弟子一二。如蒙道长不弃,弟子定当厚礼以报。”
长清道人斜睨王家铎一眼,开口道:“修道之法,有内外之分,所谓外丹者,即为修炼服食黄白丹药,所谓内丹者,则为行气、导引、**。若修行得法,道道皆可羽化登仙、长生不老,王善人何以只问**?”
王家铎咧嘴一笑,说:“道长方才说,欲长生不老,须寻及适己之法,弟子以为这男**阳之术,最为适己,还望道长赐教。”
长清道人会心一笑,说:“这阴丹内御**,乃黄道赤气交接之益,七九朝精吐纳之要,六一回丹雌雄之法,若有乾坤阴阳之对,可修七经之道,气节应数。”
“何为七经之道呢?”
“七经者,谓之玄、素、黄帝、容成、彭铿、巫咸、陈赦,即《玄女经》、《素女经》、《黄帝经》、《容成经》、《彭祖经》、《子都经》、《陈赦经》 。此七经自汉以来,大多亡佚,以致秘法失传。贫道少年时,曾跋山涉水,遍寻名山大川,求道于高人隐士,历尽千辛万苦,才悟得七经之道。”
“道长真神仙也。”
“此术掌握得法,可有八益,谓之固精、安气、利脏、强骨、调脉、蓄血、益液、导休,若不得其法,则有七损,谓之绝气、溢精、杂脉、气泄、机关厥伤、百闭、血竭。”
“不怕道长笑话,”王家铎凑了上来,压低声音说,“弟子年少之时孟浪无知,常流连于青楼勾栏,狎媟无度,不料损了精气,患上不举之症。这些年来,不知看过多少大夫郎中,那虎鞭、鹿茸、豹胎、人参,也不知吃了多少,却丝毫不见起色。道长神通广大,若能医治弟子宿疾,便是弟子的再生父母,弟子必当结草衔环,举家资以奉道长。”
长清道人仰起身子,说:“《玄女经》有云,‘玉茎不怒,和气不至;怒而不大,肌气不至;大而不坚,骨气不至;坚而不热,神气不至’,此为四至。阴阳之和,在于琴弦、麦齿之间,阳困昆石之下,阴困麦齿之间,浅则得气,远则气散。不得其法而入,自然和、肌、骨、神四气皆散,玉茎不起。”
王家铎似懂非懂,微张着嘴,连连点头,说:“那又有何法可治呢?”
“方才善人所云虎鞭、鹿茸、豹胎、人参之物,皆为外法,只可治标,不能治本。贫道观善人四气皆散,恐非外法所能根治。”
“啊?!”王家铎闻言一惊,险些将手边的茶杯碰落在地,“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道长救我!”
长清道人笑笑,说:“善人不必慌乱,贫道只是说善人此病外法不能根治,却不曾说无法可治。”
“哦……”王家铎稳稳神,说,“道长莫要吓我。”
长清道人伸出手指,说:“欲治此病,须用内法。”
“何为内法呢?”
“内法采阴补阳,还精补脑,重在九星勿动,治气抟精,谓之玉闭之法,要领有四,一为治气,一为致沫,一为知时,一为蓄气。”
王家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恬着脸笑了笑,拱着手说:“道长真是扶摇子 再世,长春子 重生,只是这道法精深,弟子又愚陋浅薄之极,越听便越糊涂了,还望道长能详解一二。”
“这却不难,待贫道慢慢道来,”长清道人比划着说,“治气者,调气也,可于清晨醒来之时,跪坐于床,直脊,伸腿,凝撮谷道,使气下沉;致沫者,蓄精也,可于饮食之际,垂臀,直脊,凝撮谷道,使气通顺;知时者,导势也,阴阳之事,外戏内交,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蓄气者,积气也,**之时,当凝撮谷道,轻取款送,**,积气待盈。有此四者,勤加练习,虽九至十动,亦可忍精不射,此即玉闭之法。习得此法,阴阳相谐,还精补脑,小则益寿延年、强身健体,大则长生不老、通于神明。”
“弟子记下了,弟子记下了,”王家铎喜笑颜开,连连拱手,说,“只是不知要修习多久,才能有所成呢?”
长清道人沉吟一下,说:“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具天资而定,无有确数。不过贫道观善人气散形疲,沉疴痼疾,似乎御女之外,还有所好?”
“道长真是活神仙啊,”王家铎闻言大惊,连忙说道,“不瞒道长,弟子在青楼勾栏,狎妓昵童,亦颇好龙阳断袖之事。”
长清道人摇摇头,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阴阳相调,乾坤相济,此乃天道,善人逆其道而行之,谬矣,谬矣。依贫道看来,善人若想修玉闭之法,非数十年无以成。”
“这……”王家铎一愣,说,“这也太长了吧,若是练上数十年,恐怕还没待练成,弟子就垂垂老矣了。道长,有没有快些的法子?”
长清道人欲言又止,却把王家铎给急坏了:“道长若能指点迷津,弟子即刻奉上三百两香烛钱。”
“善人误会了,贫道并非贪图这黄白之物。”长清道人叹了一口气,说,“只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善人不愿循道自然,只能以术相助。”
“道长法术无边,定能助我!”
长清道人摇摇头,说:“非也,非也,贫道若施此术,便是逆天行道,必遭天谴,折损阳寿。”
王家铎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纳头便拜,边拜边说:“道长潜修长生不老之法,阳寿早非寻常人可比,若能折去一些,助弟子修道练功,弟子愿奉上白银五千两助道长修葺宫观,弘扬道法。”
“王善人请起,有话慢讲。”
长清道人见状连忙起身搀扶王家铎。
“道长若不答应,弟子便长跪不起,一直跪到那海枯石烂、山崩地裂为止。”
王家铎把心一横,索性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唉,也罢!”长清道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贫道曾夜观天象,算出近日必有一厄,想是应在了善人这里,这也是天数,贫道便施一回术,助善人一臂之力吧。”
“道长真是弟子的再生父母、活祖宗!”
王家铎闻言大喜,如捣蒜般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把额头都磕红了。
“善人请起来说话吧。”
长清道人重新落座,若有所思。
“是,多谢道长!多谢道长!”王家铎欣喜若狂,几乎是一跃而起,他挨着椅子边坐了,陪着笑,说,“不知道长所施者为术呢?”
“贫道观善人阴气过剩,阳气不济,需重置乾坤,调和阴阳。若与凡女**,受益甚缓,显效不彰,无数十年之修行,不能成其功。贫道可施术请来九天玄女,善人与玄女**,承沾仙气,则一夕可成。”
王家铎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说:“弟子素知……道……道长神通广大、法术无边,却不知道长连九天……九天玄女也能请来?!”
长清道人捻捻胡须,说:“贫道年少时曾在元符宫 随一位大德法师学习过茅山秘术。这茅山秘术有上、中、下三术之分,上术请仙,中术请人,下术请鬼。不过上术请仙讲究颇多,并非说请便能请来的,这还得看善人你的造化啊。”
“弟子知道了,”王家铎连连点头,说,“道长需要什么法器请尽管吩咐,弟子一定准备妥当。”
“法器倒是其次,”长清道人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善人需沐浴斋戒七日,每日吃斋打坐,调气蓄精,不可心生杂念,有七禁务必恪守,否则仙灵不至。”
“敢问是哪七禁?”
王家铎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曰禁口,不可詈作秽言;二曰禁目,不可观视秽污;三曰禁耳,不可听闻秽声;四曰禁手,不可触摸秽物;五曰禁足,不可踏入秽地;六曰禁意,不可心生秽念;七曰禁欲,不可近于秽色。”
“道长放心,弟子七日之内一定闭关修行,吃斋打坐,绝不迈出房门一步!”
王家铎信誓旦旦地说。
“如此甚好,”长清道人点点头,说,“贫道会画一道符咒,请善人将此符咒贴身存放,七日之后再将此符咒还给贫道。”
“弟子知道了,多谢道长。”
长清道人站起身来,对王家铎说:“贫道七日之后将设坛施法,所需之物,请善人差人替我置办。”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家铎跟着站了起来,说,“道长放宽心,弟子闭关前会交代下去,道长的吩咐便是弟子吩咐,府中之人一切听命道长,所需器物,一体由府中管家代为筹办。”
“如此甚好,”长清道人点点头,说,“一切就看善人你的造化了。”
“你说那个长清先生真能召来九天玄女娘娘?”
王府后院一间偏房里,几个仆役趁着空闲,聚在一起赌牌九,一边赌一边侃着大山。马五摇着骰子,对身边的侯三问道。
“我哪儿知道,”侯三不耐烦地说,“不过我听张府的水生说,那个长清先生可不是寻常人物,是上海道曹大人的座上宾,松江府的贤达老爷们个个都想把他请到府上去,咱们老爷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长清先生请来的。”
“我听说那个长清先生能点石成金、撒豆成兵,是个活神仙。”
袁七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马五摇骰子的手。
“这怕是瞎说的,”马五撇撇嘴,说,“若真是能点石成金,那长清先生不早成天下第一富人了。”
“你懂个屁!”侯三骂道,“钱财对那得道之人来说,都是身外之物,留着也没什么用,你以为跟你一样成天就想着钱钱钱?我听说那长清先生修炼的是长生不老术,已经活了两百多岁了。”
“两百多岁?”袁七吐了吐舌头,“乖乖,那可真是活神仙。”
“我还听说,那长清先生会腾云驾雾之术,曾当着满街人的面,化成一阵青烟飞升。”沈二将辫子抛到脑后,认真地说,“醉仙楼的阿毛跟我说,他亲眼看见长清先生将一块石头变成了二八年华的大姑娘,想来那长清先生必是身怀变幻之术。”
马五咂咂嘴,说:“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家老爷算是烧着高香了,能把如此神通的人物请到府上来。”
“那是自然,”沈二压低声音,说,“我听说我们家老爷光金条就送了十根,不然哪能请得动这样的高人。”
“十根金条!”
侯三、马五、袁七异口同声地惊叫出声。
“嘘,小声点!都小声点!”沈二连连摆手,“莫非你们想让王管家发现我们这在里赌牌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