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心拉了拉我:“陈满,跟我来,先进议事厅再说,那儿安全。”
我一迈进三眼门的议事厅,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三眼门议事的地儿,咋跟土匪窝里的聚义堂似的?
特别是厅中央那张虎皮座椅,跟土匪聚义堂里的配置一模一样!
张天迳那歌的第三句是:“江湖路漫漫,兄弟情深重,美人腰肢轻盈,尽在掌握中。”
他是提示我打开禁地后直接奔聚义堂?而且,是由个女子引路?
我不禁看向张晨心,她却说:“议事厅是咱三眼门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先在这儿守着。”
我追问:“这议事厅谁设计的?”
张晨心虽然不明白我什么意思,还是回答:“我爷。他说他想过把土匪头子的瘾,就照着聚义堂的样子设计了这议事厅。”
看来张天迳在聚义厅里藏了什么秘密。
我目光如炬,在厅内快速扫视,这时窗外传来两个弟子的对话声。
左边那个问:“你说三师伯和大小姐这是闹哪出?还点人数呢?是不是咱们人少了?”
“谁知道呢!这次三眼门怕是有大麻烦了,连禁地都塌了……搞不好,咱们人多了呢?”
“刚禁地墙塌的时候,你觉着旁边有人经过没?”
“你也感觉到了?当时我眼睛看不见,但我明显感觉到有人从我旁边走过,还有几个在我衣服上蹭了两下,我当时还手往后抓了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另一个弟子惊了:“你还敢伸手抓?你师父没告诉你吗?晚上有人碰你千万别乱抓,万一抓到啥玩意儿……你抓到啥了没?”
那人突然嘿嘿一笑,得意地说:“我抓住了!我抓住了一只手,他还拖着我向前走了两步。”
“你……你……”另一人声音颤抖,惊恐地问:“你拉出来的,是人还是鬼?”
“谁知道呢?你让我也拉你走两步,不就清楚了吗?”话音刚落,屋外瞬间安静下来。
我一听这话,立刻冲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户往外看。土匪聚义堂只有一扇大门,并无窗户,无论白天黑夜都要点灯照明,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外人看清里面各人坐的位置。如果有敌人袭击,只能从门进入,这样聚义堂便兼具攻防优势。
三眼门的议事厅同样没有玻璃窗,窗户位置与土匪绺子相似,用实木拼接成木板替代窗户。
想要瞧瞧外面的情况,我只能打开窗户。
我推开窗户,侧身向外望去,只见回廊上已空无一人,唯有回廊拐角处露出一双鞋跟,仿佛有人背对我站在拐角处。
“你们留在屋里!”我纵身跳出窗户,疾步奔至墙角,却发现那里仅摆放着一双被遗弃的鞋子。
鞋子后跟恰好从墙角伸出约半寸,我先前所见,仅是鞋跟罢了。我伸手指在鞋内探了探,随即抬头望向天空——这双鞋尚有余温,显然是刚刚从人脚上脱下的。
按照术道上的传说,只有鞋而无人踪之处,必然是恶鬼诱人赴死之地。能够索人性命的鬼魂,要么藏于地下,要么悬浮空中。
我的目光刚一扫向屋顶,便听到身后有人冷嘲热讽:“我还以为卷山龙多有能耐,原来也是个一无所知的家伙。连见到鞋子要退三步的道理都不懂,还敢自称阴阳师?”
此人正是张正阳。
术道上确实流传着“见鞋退三步”的说法:
河边遇鞋,应面向水退三步;崖边遇鞋,应背靠崖退三步;梁下遇鞋,应避开梁退三步。
这意味着,在这三个地方发现孤零零的鞋子,万万不可好奇靠近,因为怨鬼正潜伏在鞋边,一旦人与鞋接近,便是鬼魂出手抓人的时刻。
张正阳语气阴沉:“我曾说过,你若找不到九劫眼,我每小时便杀一人。如今时限已到,你的同伴只要一出现,我便会取他性命。咱们就看看谁能先来。”
张正阳声音愈发阴森:“看在你已找到通往三眼禁地线索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猜得出我此次打算如何杀人,我就放过你的伙伴。你动作要快,你回头之时可能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张正阳话音落下,身后却一片寂静,数秒后,艳玲和张晨心的脚步声才从远处传来:“陈满,你怎么了?怎么站在那儿不动?”
此刻,我已不敢轻易转身,生怕稍有动作便会触动张正阳的杀意。
我一手紧握刀柄,问:“我身后有人吗?”
“没人!”艳玲正欲向我走来,我急忙制止:“别过来,先看看我头顶上方有没有人?”
“也没有人!”艳玲焦急起来:“陈满,你到底怎么了?”
我迅速发问:“白春孟和风至若在哪儿?”
“他们在屋里!”艳玲是真的急了:“陈满,你快转过身来呀!”
张晨心的声音陡然低沉:“你真的是陈满吗?”
我心中一沉:“我是陈满,你们快走,快!”
张晨心反而向前迈了两步:“你是陈满为何不敢转身?”
张晨心话音刚落,我便听到艳玲拔剑的声音。
艳玲也误会了。
我若再不转身,艳玲的剑恐怕就要刺入我的后心。
我通过脚步声判断出艳玲离我不到两米,以她的剑速,眨眼间就能穿透我的胸膛。
情急之下,我迅速大喊:“艳玲,你们别过来,回去,回屋去找达摩祖师像,找到后把这双鞋给达摩穿上,快!”
说话间,我用脚尖踩住一只鞋,向后猛踢。
艳玲还未反应过来,我手中的卷山龙已掉落在地。我紧接着踢出的并非另一只鞋,而是卷山龙的刀柄。
弯刀在我的重击下化作一道流光,紧贴地面朝后扫出,刀尖擦过张晨心的鞋尖,利落地割开她左脚上的鞋。
我也在张晨心的惊叫声中转过身来:“张正阳,我赢了。”
张正阳并未现身,声音却从屋内传出:“你赢在哪里?”
我稳步走向议事厅:“你也算是百行阴阳师,你的祖师是孙膑,我说得对吧?”
“孙膑不仅是兵法大家,也是五行祖师。鞋匠、皮匠、豆腐匠、烧炭匠、泥塑匠等众多行业均尊孙膑为祖师。你能悄无声息地带走三眼门的弟子,并非你的手段多么高明,而是你在他们的鞋上下了功夫。”
我沉声追问:“我很想知道,你的师父究竟是何人?”
“等你找到九劫眼,我自然会告诉你!”张正阳的声音消失在庭院深处,我连忙搀扶张晨心退回议事厅,冲着风至若喊道:“把鞋脱掉,扔到外面去。”
风至若扔鞋之际,我让张晨心坐到椅子上,替她脱下鞋子扔出门外:“艳玲,快来帮张晨心包扎一下。”
我话音未落,那双落在门口的鞋,仿佛被无形之力拾起,整齐地摆放在回廊边缘。
我退后两步,坐在虎皮椅上:“春孟,关上门。”
白春孟迅速把议事厅大门一推到底,门外传来于天纵的声音:“晨心,人数已经核实清楚了,现在门内还有九十四名弟子。加上咱五人,总共九十九个。是否要把大家集合起来?”
张晨心转向我,我沉稳回应:“什么都不必做,咱们只需固守议事厅,静候援兵到来。外面那些家伙进不来。”
不待张晨心表态,我直接对于天纵下令:“告诉外面的弟子们,甭再操心什么三眼门的存亡了,一个个都给我想法子逃命去!能突围出去算他们命大,要是谁不愿走,我只能说,只有死人才会守着这三眼门。”
于天纵脸色一沉:“陈满,你什么意思?”
我语气冰冷:“我的意思是,这九十九人里至少有三成注定丧命。活人跟死人搅和在一起,谁也甭想安全脱身。索性让他们全撤出去吧!”
于天纵的语调也带上寒意:“陈满,你并非三眼门之人,有何资格决定门中弟子的生死?”
我冷笑回应:“三眼门中到底有多少人真心效忠张天迳,我想,你心里比我更明白吧?”
于天纵勃然大怒:“陈满,你到底在胡扯些什么?”
我悠然斜倚在座椅上,娓娓道来:“三眼门十大弟子中,至少有四位尊孙膑为祖师的阴阳师,其中便包括张云青。金坑子那一役,不少人被变成庙里的泥塑像,表面看是八妖夺人躯壳,实则是张云青的手笔。她不仅习得了门匠的秘术,还继承了泥塑匠人的传承。我说得对不对?”
趁于天纵陷入沉默,我继续剖析:“张天迳当年疏远张云青,并非因我爷说了什么,更非重男轻女,而是他早已察觉张云青掌握了百行秘术。”
“自那时起,张天迳就开始布下大局,准备清理三眼门的门户。直至张正阳出生,张天迳才逐渐淡出江湖视线。实际上,那是他开始反击的时刻。你们以为他始终未离张家老宅?”
我语气愈发低沉:“我可以告诉你,张天迳闭关的十八年里,起码有一半时间并不在老宅。”
于天纵惊愕追问:“他去了哪里?”
我讥讽道:“现在终于承认自己不是三眼门的人了?”
于天纵不再掩饰:“既然已被你看破,我也不必再装。借三眼门弟子身份给你添点小麻烦,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拿出来只会让人笑话。既然你说张天迳在布局反击,那我们不妨谈谈这个局如何?我倒要看看,我们与张天迳之间,谁更胜一筹。”
我嘲讽道:“自然是张天迳。他知道如何破局,你们却连自己已入局都不知。你说谁更厉害?”
于天纵冷哼:“原来所谓的卷山龙,不过是个只会动嘴皮子的末流角色。我们潜伏三眼门多年,连张天迳的女儿、嫡孙都成了我们的传人。张天迳还能有什么布局的机会?”
我笑道:“我说你们愚蠢,真是一点没冤枉。我进议事厅前,你们可知自己根本进不来?不信的话,我就坐在这儿等你们来攻,看你们能否闯进来。”
于天纵略一迟疑,后退两步:“凡堂门下准备……”
就在他说话间,我突然开启鬼眼,凝视议事厅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