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淩川跟曹煥淳交頭接耳的同時，那個上吐下瀉的苦主已經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大致意思就是在路上碰到雲福記的夥計，然後買了兩斤點心，回家吃了之後就上吐下瀉了，幸好遇見徐平，就帶他來報官了。
案情交代完畢，盧崇看著徐平滿臉的疑惑，心說就這？
如此疏漏百出的栽贓，本官就是有心偏袒也不好下手啊，那淩川可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平民百姓，忽悠不過去的。
果然，淩川看向徐平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戲謔：“徐掌櫃，你這不是明擺著誣陷我雲福記嘛，隻是這手段也不高明啊。”
盧崇都懶得審了，既然你淩川喜歡自辯，那你就自己問吧，這徐平也太不懂事，弄這麽個玩意兒到大堂上來，是想熏死本官嗎？
淩川這邊已經開始發問了：“請問徐掌櫃，你是在何處遇見這位苦主的？”
徐平一愣，馬上回道：“吳滿就住我鋪子附近，路過我鋪子的時候我看他臉色蒼白，就扶他進來歇息，誰知他連拉帶吐的發作起來，並且告訴我，就是吃了從你家夥計手裏買的點心之後，就這樣了。”
“也就是說，徐掌櫃僅憑他一麵之詞，便確定是吃了我家鋪子點心導致的？”
“他親口所說，這還能有假？”
“這吳滿是大夫？”
“不是。”
“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是吃了我家點心導致上吐下瀉的呢？”
“呃……”徐平有些心慌了。
“徐掌櫃說他買了兩斤雲福記點心，總不至於全吃光了吧，請問，剩下的點心在哪？”
“啊……這……”
“請問徐掌櫃，他是何時買的點心？在何人手中所購？吃了點心之後多久出現的症狀？”
淩川連珠炮一般的發問，直接把徐平給問懵了：“我……我怎麽知道這麽多，你問他呀，問我做什麽？你又不是知縣大人，我為什麽要回答你？”
淩川麵露嘲諷：“對呀，你為什麽要回答我？苦主自己都沒說話，徐掌櫃為何要急著回答？就好像徐掌櫃從頭到尾都在一旁看著一般，你這不明擺著告訴大家你倆是串通好的嘛。”
徐平直接被他繞進去了，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來：“我沒有，你胡說，我都是聽吳滿說的。”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淩川搖了搖頭，捏著鼻子又蹲到了吳滿身邊：“吳滿，你說你買了兩斤點心，剩下的點心在哪？”
這吳滿雖然身子虛脫，但是神誌卻很清醒，之前說好的都由徐平應對，結果現在問題扔自己身上了，而徐平為了避嫌，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最後不得已隻能胡編了一句：“當時急著上茅廁，也不知道把點心扔哪了。”
淩川兩手一攤：“那就可惜了，光有人證沒有物證，可不能把事情賴到我雲福記頭上。”
那吳滿有些急了，又瞥了徐平一眼，然後繼續編造借口：“我一大早，就隻吃了你家點心，別的什麽也沒吃，不是點心的原因還能是什麽原因？”
“行，那我問你，你點心是什麽時辰買的？在誰手裏買的？吃了點心之後多久開始上吐下瀉？”
吳滿說不出話來了，徐平交代自己的時候也沒說這些啊，隻說讓自己趴著就行了，萬事由他應對。
淩川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朝著盧崇一拱手：“大人，此事已經很明顯了，分明就是徐平與此人串通，想要誣陷我雲福記，還請大人為小民申冤做主。”
盧崇捂著鼻子問道：“吳滿，你串通他人誣告雲福記，你可知罪？”
吳滿這會兒哪還說得出話來，幹脆趴在那裏哼哼唧唧的裝死。
徐平萬萬沒想到，這個淩川嘴皮子這麽利索，趕緊撇清關係：“知縣大人，小人冤枉啊，我隻是同情這吳滿才替他來告官，哪裏知道其中原委。”
那吳滿一聽徐平把自己給賣了，頓時氣得側過了身，看樣子是打算反駁，可是才開口就噦了一下。
堂上眾人同時一怔，緊接著他又噦了一下。
這一下可是把所有人都給整得有些惡心了，淩川悄無聲息的後退了兩步，盧崇更是屁股都離開了椅子，胳膊也伸了出去，看樣子是打算吩咐衙役幹什麽。
但就在這一刻，吳滿哇的一聲，嘴裏如同噴泉一般，吐出無數汙穢。
同時還伴隨著一陣噗噗聲，眼見著吳滿的身下就溢出了一灘黃水。
大堂之中頓時雞飛狗跳，從縣令到師爺，從捕快到衙役，全都四散奔逃。
淩川更是被曹煥淳一把拽著，直接蹦到大堂外麵去了。
盧崇都已經躲到後堂去了，不過他總算是沒忘記自己的身份，從後堂探出頭來：“衙役，快把這個人犯帶下去，衝洗幹淨，然後收監。”
吳滿從苦主瞬間變成了人犯，盧崇早就看出來他跟徐平串通，原本還打算走走過場，再稍微回護一下徐平，現在他也沒有那個心思了，別說回護徐平，他都恨不得連徐平一塊兒給收監了。
“退堂，此案改日再審。”
說完就撤回了後堂，隻剩下可憐的衙役，強忍著惡心去收拾滿堂汙穢。
淩川看向徐平，笑著說道：“佩服佩服，徐掌櫃這一手可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呀，要不然，你今天恐怕要跟那位噴射戰士一塊兒收監了。”
徐平明顯是聽不懂什麽叫噴射戰士的，但他還是冷哼了一聲：“咱們走著瞧。”
回到雲福記，淩川把陳何兩人賠償的銀票分給了挨打的三人。
三個夥計都愣住了：“東家，這我們哪能要，拿點湯藥費就夠了。”
另一人也是頻頻點頭：“是啊，東家能替咱們出頭，我們已經是感激不盡，這銀子是萬萬不能收的。”
“東家給咱們這麽多的工錢，整個京城都沒有第二份，出了事東家還給咱撐腰，咱們已經很知足了，這個錢咱們不能要。”
淩川安撫道：“你們給我幹活，出了事我自然要兜著，這些銀子也是你們應該得的，畢竟你們也是因為雲福記挨打，你們要是實在覺得過意不去，以後多賣些點心，就當是報答我了。”
三人對視一眼，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東家如此待我們，我們……”
淩川趕緊扶起一個：“行了行了，一個個挺大的老爺們兒，還擱這流馬尿，也不怕人笑話。”
說完淩川看著一旁的曹煥淳：“老曹，晚上那些銷售員回來交單的時候，讓他們都別走，我得給他們開個會。”
“開會？開什麽會？”
“激勵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