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江河办婚礼,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没人闹洞房。
盛希安和盛希康的同学,那群混小子们,下午都坐通勤车回去了。
吃过晚饭后,盛家一众亲戚回新房坐了会儿,说笑一阵,便都离开,留下两对小夫妻过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婚礼圆满结束,大家伙儿也算松了口气。
盛希平的房子留给了两对新人,他们肯定要另外找地方住。
原本商议的,是盛连成夫妻领着闺女儿子住拐角楼那边,周青岚和李大娘领着四个孩子,住到周明远那头。
盛连成两口子难得见老家的亲戚,这两天又忙着亲事腾不开身,根本顾不上好好说话。
如今婚礼办完,趁着机会,那不得好好凑一块儿唠唠?
于是,盛希平又在松林宾馆定了房,让盛连成和张淑珍住过去,随便他们聊到多久都行。
盛希平和弟弟妹妹们,住到拐角楼那头。
这几天操劳婚礼的事情,给盛希平累的不轻,加上中午没少喝酒,盛希平到了楼上,啥都没管,倒头就睡。
盛希泰马上就要高考了,虽然今天也挺累,还是坚持看了会儿书才休息。
宾馆那边,盛连杰和盛连成哥俩住一间房,老哥俩晚上睡不着,就在房间里喝着茶水聊天。
“哥,希平这买卖到底做的多大?挣了多少钱?
俺滴个娘嘞,恁看看这婚礼的排场,吓死个人了都。
这么老些人,全都安排到宾馆里住着,一天就得不少钱吧?
那酒席也在宾馆办,俺今天偷着打听过,这一桌挺贵啊。
还有,今天接亲的时候,打头的那台轿车,是咱家希平的?俺滴天爷嘞,这总共得花多少钱?”
盛连杰憋了一天,碍于宾客都在,始终没问出口。
这会儿就剩他们哥俩了,盛连杰这才开口,想要问个究竟。
“俺看着,今天来的好多都是领导干部,好像有的官儿还不小。
县里的书记都来了,还有省里的官儿?咱希平咋认识这些人的?”盛连杰好奇的抓心挠肝。
去年二哥一家子回去的时候,他们就看出来了,盛希平现在混的挺好,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混的这么好。
家里办个喜事,竟然连县里的书记都惊动了,这不敢想啊。
盛连杰是公社书记,盛家老五在市委工作,可他们也没混到这个地步,所以他就想不明白,盛希平是怎么做到的?
“省里那位,说来就话长了。
希平从省城捡了个孩子回来,我们养了一年多,人家爹妈找来了,这才认识的,两家就当亲戚处。
县里那几位,我也不太清楚,光听着希平说过,他们在羊城的时候一起吃过饭,算是认识吧?
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家过来喝个喜酒,捧捧场。”盛连成没提儿子要投资建厂的事,只含混说道。
“啊?不能吧?就因为之前见过吃过饭,人家就来捧场?县里的领导,人家都忙着呢。”
盛连杰很显然是不太相信哥哥的说辞,他好歹也当了这些年的公社书记,多少懂点儿官场上的弯弯绕儿。
没有一定的利益关系,人家县长和书记,能随便来你家喝喜酒啊?那不开玩笑么?
盛连成摇摇头,“这事儿我真不清楚,这几年老大在外头闯**,也吃了不少苦,应该是挣了点儿钱。
这回老二老三的婚事,都是老大一手给操办,没让我们费啥心思。
我都这个岁数了,帮不上孩子啥,也不好瞎打听。”盛连成深谙太极精髓,避重就轻。
盛连杰也听出来了,二哥这是不想多说。
“哥,俺打听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往后希平要是有啥挣钱的招儿,也想着点儿老家那头。
你也知道,咱老家那边穷啊,地少,人口多,日子不好过。一年到头忙活,也挣不着几个钱。
村儿里不少人,都来东北闯盲流子来了,希正跟希宏也有这念头,让俺硬给按住的。”
盛连杰说到这儿,忍不住叹气。谁乐意低声下气的求人?那不都是被逼无奈么?
“俺家希文、希武这俩,也不是那念书的料,混了个初中毕业,想招工也没有门路,俺打算安排他们当兵去得了。”
盛连成沉默半天,最终叹口气,“老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回头我问问希平,看看他有没有啥主意。”
盛连成也挺无奈的,这是他一奶同胞的兄弟,那几个是他的亲侄子,亲人日子不好过,他难道真就眼睁睁瞅着不管么?
可是怎么管,这事儿他说了不算,他只能透个话给儿子,看看儿子咋说。
“哎,哎,哥,跟希平说说就行,俺不是借钱,也不要他啥。
俺大侄儿脑子好使,有挣钱的道儿,恁让他帮着想想,咱老家有啥能挣钱的活计,稍微指点指点。”
盛连成这两天仔细观察过,也听了不少,知道自家大侄儿好像是做什么进出口的生意,帮着不少地方卖土特产啥的。
盛连杰本意,就是想搭上盛希平这条线,让盛希平帮忙给看看,老家有啥东西是能挣钱的。
靠别人接济,只能管一时,还得是自己有挣钱的本事,这才能管一辈子。
盛连杰好歹是公社书记,干了这些年工作,这点儿道理还不懂么?
哥俩絮絮叨叨聊了半晚上,也不知道啥时候才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众人起来吃了早饭,吴家和冯家人便收拾了东西要离开。
盛家这头,赶紧把事先就预备好的土特产等都给带上。
“回去该念书的念书,该工作的好好工作,跟媳妇也好好相处。
结了婚就是大人,考虑事儿要周全,眼里得有活。
星期礼拜的,丈人家有啥事儿,就过去给忙活忙活,别一天天死目瞪眼的光知道吃。”
临走之前,盛连成不忘了嘱咐俩儿子。
“哎,知道了,爸,放心吧,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盛希安和盛希康异口同声说道。
“书妍、玉华,哎呀,你看你们就回来这么几天,咱娘们儿还没稀罕够呢。”
张淑珍扯着俩儿媳妇的手,也是各种舍不得。
“回去了,有啥事儿记得往回写信或者打电话。
你们小夫妻刚结婚,肯定有不少要磨合的地方,生活里难免有点儿磕磕碰碰。
要是我们家那臭小子惹你们生气了,就打电话告诉我,我给你们撑腰,我骂他们。”
说到这儿,冯书妍和吴玉华都笑了。
“哎,谢谢妈。妈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相处的,等着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家来。”
“哎,好,好,到时候,我包酸菜馅儿饺子等你们。”张淑珍笑着点头。
“这个,是我和你爸,给你们的安家费,一人五百块钱。
你们刚成家,啥都没有,这要是离着近,应该我给你们买上米面。
离着远,就给你们点儿钱,自己回去置办点儿柴米油盐的,好好过日子吧。”
张淑珍掏出两个挺厚的红包来,塞给了冯书妍和吴玉华。
当初盛希平和周青岚结完婚,没分出去单过,所以家里就没给安家费。
这老二老三都不在跟前儿,尤其是盛希安,现在还念书呢,虽说研究生也有补贴,可那几个钱儿哪够花销的?
所以张淑珍跟盛连成商议了,给俩儿子家里各五百块钱,算作是安家费。
“不,不,妈,这个钱我们不能收。
你看,我们结婚,家里给预备了房子、家具、家电,啥都置办齐全了,还给了那么彩礼,又是三金的,花销够多了。
我们都上班了有工资,不用家里给安家费了。”
冯书妍和吴玉华一听,赶忙摆手,说啥也不收这钱。
“看看,还跟我客气上了。你们小家刚立,处处都用钱呢。
这钱你们留着,暂时用不上就存起来,等着你们有孩子了,花销多,手里头有点儿存款,日子也宽裕。
听我的话,拿着,你们要是不拿,就是看不上我这个沟里的婆婆了啊。”
张淑珍可不管那些,硬把钱塞到了俩媳妇的兜里。
冯书妍和吴玉华一看,没辙了,只能收下这钱。
“谢谢妈,有你这样的婆婆,是我们的福气,谁要是看不起你,我们找她算账去。”
俩新媳妇一左一右,搂着张淑珍的肩膀笑道。
盛云芳盛云菲俩人都是请假回来,马上期末了,她们也不能在家耽搁,所以今天也要走。
张淑珍嘱咐完儿媳妇,又嘱咐了闺女几句。
时间不早,火车不等人,盛希平和陈瑞卿,还有林业局的司机,开车把众人送到火车站。
盛希平提前就把车票给买好了,目送众人检票上车,这才离开。
冯家人和盛希安会在浑江下车,然后坐车去长春,再倒车回冰城。
吴家人和盛希康,还有盛云芳盛云菲姐妹一起坐车到沈阳,然后吴毓丞和盛云菲坐飞机回羊城,盛云芳坐飞机回沪市。
机票啥的,吴毓丞早就安排人给定好了。
其他人,从沈阳再坐火车回首都。
“弟啊,既然你这边事情办的差不多,等会儿我接了你嫂子他们,我们也得回去了。
你先忙着建厂子的事儿,回头得空了,咱哥俩再聚。”
送走了娘家客人,陈瑞卿和盛希平并肩往火车站外走,陈瑞卿边走边说道。
“哥,这么着急就走啊?哎呀,你看这几天我忙的脚打后脑勺,咱哥俩都没工夫好好坐下来唠会儿。”
盛希平一听,自然要出言挽留。“要不然再住两天吧,晚上咱哥俩出去喝点儿,我还有不少话要跟哥说呢。”
“不了,我这工作挺忙的,回去路上,顺道还得去浑江和通化办点儿事。
再者,小峰和月儿还没放暑假呢,这眼瞅着期末了,不能耽误太多功课。
下回吧,咱哥俩啥前儿有空就聚。”陈瑞卿笑笑,拍了拍盛希平肩膀,二人出了车站,各自开车回去。
重新回到宾馆,陈瑞卿接上邵敏芝和陈峰陈月。
陈峰他们还没玩够呢,舍不得走,最后还是陈瑞卿许诺,放暑假了让他们来,这俩孩子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上车走了。
“老弟,弟妹,希平,这边没啥事情了,那我们也回沟里去。
希平啊,你们有啥东西往回捎的不?正好让你大哥开车给拉回去。”刘长德一家子,也过来说要走。
“大哥,嫂子,难得下来一趟,多住两天呗。”盛连成一听,忙出言挽留。
“不了不了,家里头鸡鸭鹅狗一群张口兽,都托付给别人照看,咋地也是不放心。
再说,老大那头还弄个养殖场,不得回去盯着啊?我瞅着松江河也没啥好玩的,还赶不上咱沟里呢。
我们先回去了,过些日子你们忙完回去,我找你喝酒啊。”刘长德笑呵呵的摆手。
养殖场开春的时候批下来了,前阵子刘玉江一直忙这事儿。
目前养殖场已经建起来大半儿,剩下的慢慢再建就行。
刘玉江从东岗那个养殖场,暂时引进了鹿和麝两种动物,慢慢发展着,等形成一定规模后,再琢磨养别的。
“大哥,回头咱得琢磨琢磨,养野猪、野鸡啥的。
你不知道,野鸡肉在国际上挺受欢迎的,咱可以养了出口。
野猪最好是跟家猪配了,杂交的二代猪,那个猪肉不像家猪那么肥,瘦肉多,再过几年,这玩意儿肯定好卖。”
这几天忙,顾不上说养殖场的事儿,这会儿,盛希平和刘玉江简单的说了说关于养殖场发展的一些看法。
野鸡野猪这些,生长周期短,见效快,效益好。
未来,人们追求什么绿色健康、纯天然美食,对各类野味的需求会持续上涨。
盛希平的意思,自然是要抢占先机,提前发展起来。
等到大家伙儿都发现这个挣钱的时候,想要再跟风,就晚了。
“明白,这事儿回去我好好琢磨琢磨。行了,你忙吧,我们先回家去。”刘玉江摆摆手,招呼着家里人上车。
“大哥,回去可千万小心啊,你这开个三蹦子,我瞅着就不安全。
回头,我想办法给你买台车吧,这玩意儿可不好摆弄呢。”盛希平瞅着刘玉江那辆三轮车,不由得皱眉。
大碱场村子里,有几个山东过来闯盲流子的人,其中一个姓古,家是五莲那边的。
今年开春,刘玉江拜托人家,从五莲那边给买了台农用三轮车回来,去参地干活用。
这次下来喝喜酒,刘玉江就是开三轮车把一家人拉下来的。
“哎呀,不用,我开这三轮子还挺顺手的。
这玩意儿小巧,还啥道都能跑,弄个大汽车,咱屯子里头转愣不开。”
刘玉江笑着摆摆手,嘱咐家里人都坐好了,他拿着摇把子用力一阵摇。
三轮子打着火,刘玉江把摇把子扔进车座下的工具箱里,这才上了三轮车,一踩油门,三轮子哒哒哒的开走了。
刘长德等人在车上,朝着盛希平他们摆摆手,很快就没了影子。
旁人都走了,就剩下自家这些亲戚,盛连成说啥也不让盛连杰、张守志他们走,非得留大家在这边多住几天不可。
昨天还热热闹闹的呢,今天就一下子全都走了,多闪人啊?
盛连杰、张守志他们犟不过,于是答应再留两天。
“希平啊,你去把房间都退了吧?这就剩咱自己家人了,可别住什么宾馆浪费那钱。
我看你家那两铺炕挺大的,能住不少人。实在地方不够,找点儿木板子临时搭个床啥的,也能住好几个人呢。”
张守志拽住了外甥,让他去退房间。
“大舅,不用啊,没多少钱,你们住宾馆就是了。”盛希平不在乎的笑笑。
他家那房子是不小,可也住不开这么多人啊。大头都花出去了,还差这三天两天的房钱么?
“你要是不退房,那我们也走了啊。自己家人,非得花那份儿钱干啥?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儿啊?
希安、希康结婚,你这花了不老少钱呢,你就算再能挣,也得省着点儿啊。”
张守志说啥都不同意,非得让盛希平退房不可。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盛希平没辙了,只能听话,去把房都退掉,正好也把这几天账目都结清。
林业局宾馆的条件不错,冯、吴两家人都住的是双人套间。
每间房十五六平,里面带卫生间和洗浴,大部分备品都有,对外房价二十四块钱一晚。
后面没那么多双人套房了,又安排了一些普通双人间,屋子稍微小点,没有独立卫浴的那种,一间房十六。
当然,这都是对外的价格,有周明远的面子在,宾馆这边也给了优惠价。
最后一算,房费一千五百多。
婚礼的酒席档次比较高,整鸡、肘子、整鱼都上了,另外还有溜肉段、扣肉、四喜丸子、木须肉等硬菜,所以这一桌价钱不低。
中午摆了二十五桌,晚上又摆了六桌,再加上前面几天安排客人们吃饭,以及烟酒啥的,总共一千五出头。
其实仔细算下来,这酒席钱倒是不算特别出格儿,就算是搁家里办,也省不下多少。
因为在家里办,提前两天就开始忙活,那么多帮工的人都得管饭。
而且在家里办也麻烦,各种家什都得借,还回去的时候,多少得给人家送些菜啊、烟啊、瓜子糖果啥的,不能空着往回送。
所以这么算下来,酒席钱花的不算太多。
当然,普通家庭的话,结个婚光酒席花一千来块,再加上其他花销,真像人家说的,得扒一层皮了。
盛希平事先在宾馆这儿押了五千块钱,多退少补,宾馆那边给抹了零头,最后退回来两千。算完账,众人一起回了盛家。
盛希泰功课紧,今早晨吃完饭就回去上课了。
周青岚请了好几天假,也不好再耽误,所以冯、吴两家人一走,她也回学校上班去了。
家里有昨天从酒席上折下来的剩菜,中午也不用再费劲做什么,随便热一热那些菜,再焖一锅米饭就行。
亲人难得有机会凑一起,大家伙儿都挺高兴,正好还有酒席上剩的酒,中午又喝了一顿。
喝酒的工夫,盛连杰就拽着盛希平的手,说起来老家日子不好过。
还是那套嗑儿,让盛希平得空了,帮忙想一想,给牵个线搭个桥啥的,帮忙把当地的东西卖出去,给老家这些亲戚,找个出路。
盛希平看了看父母,见盛连成一脸为难,知道这事儿父亲应该是帮着挡了,没挡过去。
“三叔,这事儿你容我好好琢磨琢磨。得空了,我再回老家一趟,好好转转看看,再说。”
他没在老家生活过,爹妈又出来这么些年了,他们哪里知道老家那头现在都有啥特产?
盛希皮就听父亲说过,单城的羊汤出名,可这玩意儿也没办法往别处卖啊。
总不能去外地开馆子,专门卖羊汤吧?
没有实地调查过,盛希平不敢大包大揽,只能这样回应。
盛连杰也明白,于是点点头,“行,得空了恁就回去看看。恁奶现在身体也不如以前了,总念叨着想恁们。”
“嗯,行,等着老六考完试,家里也没啥可挂心的了,让他陪着我爸我妈,回老家去住一阵子。
老六长这么大,好像就回去过一趟。”
盛希平想起来,奶奶和姥娘,好像就是这一年秋天走的,转过年,姥爷也走了。
老人岁数大了,难免会有这一遭,只是作为晚辈,好歹多回去看看老人,也算尽一份孝心了。
盛连杰、张守志他们在盛家住了两天,然后坐车走了。
盛希平把三叔家两个弟弟希文和希武留了下来,这俩岁数小,还没成家,也没啥挂累。
再者俩人好歹初中毕业,算是有点儿文化,留下来给盛希平当个帮手。
如今盛希平这摊子越支应越大,身边可用的人都安排了差事,确实缺人手。
毕竟是自家兄弟,咋地也比外人贴心,盛希平尽力带他们,至于能不能出息,那就看俩弟弟的造化了。
至于盛希正、盛希宏,他们都成家了,又是家里主要劳力,暂时脱离不开,等以后再说吧。
盛希平给叔叔和舅舅们,都带了不少本地特产,又让他们捎些钱回去,给奶奶还有姥姥、姥爷。
送走了这些亲戚们,盛连成和张淑珍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家后,俩人想要跟盛希平算一算这次老二老三结婚的总共花销,他们拿钱。
盛希平说啥都不要,只说是让他们留着钱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