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还找见月姑娘吗？”
老鸨一脸笑容地迎上来。
不愧是京城最大销金窟的老板娘，居然能在每天来往如潮的客人中，精准地记住她这张脸，还有她点过的姑娘。
“是！”易容后的沈兰若点点头，“请妈妈为我引见一下。”
“真不好意思。”老鸨带着歉意地笑笑，“见月姑娘正忙着接客呢！公子去见一见别的姑娘吧！我们这儿有好多气质清雅的美人儿哦，个个不输见月姑娘！”
沈兰若本就不是寻欢来的，也不想让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于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是等着见月姑娘吧！”
老鸨笑着感慨了句：“公子真是专一呐！来我们这的，很少见到像公子这样的。可是，接客的时间不定。也许这一晚上，见月姑娘都不会有空了。公子确定要等吗？”
沈兰若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在青楼，“接客”意味着什么。
心头一丝钝痛升起。
不知道见月现在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客人，她的心情又是怎样的。
她还没告诉何夫人最新的进展。
何夫人当时听说自己的侄女被卖进了教坊司，就已经歇斯底里，恨不得撕了许氏。
要是知道她的侄女可能进去了更糟糕的倾城阁，又得是什么样的心情？
青楼看着一片欢声笑语，其实都是这些女孩子献祭了自己的青春和身体。
可是她们有选择吗？
这里的每一个女孩子，或许都像何夫人的侄女那样，身不由己地进来，又奔向一个无法改变的结局。
老鸨看沈兰若眼神一片怅然，还以为她是在为没有得到佳人眷顾而伤感，连忙体贴地说道：“公子莫急！我派个人上去给见月姑娘悄悄递个话，也许她能快些来见你。”
沈兰若眼神一亮，懂事地掏出一锭金元宝：“那就多谢妈妈了！”
老鸨看到金元宝，眼睛一下子豁亮，连忙拿过去吹了吹，塞进怀里，笑眯眯道：“公子真是大方！老身这就去找见月姑娘！”
说着，扭着肥胖的身体走了。
这一次，两个丫鬟不愿意进来，便放她们在外头放风。沈兰若一个人在一楼百无聊赖地到处溜达。
时不时有姑娘上来搭讪，还有胆子大的，直接摸上沈兰若的脸。
她们身上的衣裳、行走间带起的香气各不一样，但她们动作、神情间的媚态与讨好却好似如出一辙。
沈兰若早就听说过，只有捧红了的花魁娘子才有选择客人的权利，更多资质一般混饭吃的女孩子，只能待在一楼，拼命卖笑，才能赚一点钱，远不够赎身。
沈兰若轻叹一声，给每个找上来的女孩子一些银两，再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突然，不远处的楼梯上传来一道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一阵尖叫弥散开来。
沈兰若看过去，只见一个衣裳破烂的人影滚落下来。
她头上发钗散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里，露出来的尽是青紫交错的痕迹，触目惊心。
沾染尘灰和血迹的脸庞，依稀可以辨认出，之前也是一个格外精致漂亮的美人儿。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沈兰若听到两个先前拿过她银两的女孩子小声议论：
“真可怜！绣云姐姐怕是又遇到那个客人了！陪太监，果真是倒霉透了！”
“哎！她也是红极一时的花魁娘子啊！妈妈怎么不管管？”
“管什么管？咱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了！何况绣云姐姐年纪也渐渐大了。那个客人还给了那么多钱，妈妈只认钱。”
沈兰若眉头皱起，转身问那两个女孩子：“什么客人这么张狂？”
那两个女孩子瑟缩了一下，似乎不敢回答。
“嘁！没意思！才弄了一下就喊疼，忒娇嫩了！”
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传来。
沈兰若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一摇一摆走下楼梯，看到躺在一边的女子，他不耐烦地伸脚踢了踢：“又装死！”
沈兰若手指默默攥紧。
她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教坊使！那个公公！
简直岂有此理！
沈兰若真想立刻冲上去给他一点教训，但此情此景，又怕自己身份暴露。
突然，一道破风声响起，那公公“哎唷”一声跌倒在地。
众人目光往后一移，只见一道劲装身影，手里拎着长鞭。
“什么人敢动本座？”那公公狼狈地爬起来，恨恨道，“倾城阁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啪！”
又是一鞭扫过去。
随即一声冷笑响起：“公公真是娇嫩，才这么一下就生气了？公公不是最喜欢玩各种情趣吗？”
听声音，清凌又软和，是个女子。
那公公脸色涨红，声辩道：“我是客人！我给了钱的！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敢这样，我叫你们生意做不下去！”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那女子嗤笑一声，“那行啊，公公来玩啊！”
说着，举起了手里的长鞭。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啊？”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家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老鸨来了。
“哎哟哟，教坊使大人，你怎么成这样了啊！”老鸨一路跑到那个公公跟前，急得大呼小叫，“快，快叫大夫来！”
一转眼看向拿鞭子的那个女子，冷冷道：“见樱，我怎么和你说的？别来闹事！还不快下去领罚？”
见樱低头行了个礼，一转身走了。
那个公公冷哼一声，指向脸上鞭伤：“你们倾城阁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老鸨继续陪着笑脸：“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这个姑娘她之前受过点刺激，有点不太正常，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突然晃悠出来了……”
“别扯这些废话！”那公公眼神阴冷。
老鸨连忙赔罪：“大人受惊了，我这就去找十个顶尖的姑娘陪着大人！”
话音刚落，周围那些女孩子一个个往外退去，就像潮水一样。
先前在沈兰若身后说话的那两个女孩子也是一溜烟跑没影了。
“什么意思？”那公公拔高声音。
老鸨一脸尴尬的笑容，正努力想着措辞。
突然，一道修长的身影走到近前，淡淡道：“教坊使大人，又见面了。千秋宴就在眼前，想不到大人还有这雅兴，真是一点也不着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