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他们必须偿命!”
骠骑将军府,何夫人一怒之下,将一只茶盏摔得粉碎。
沈兰若端坐在对面,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轻轻道:“姨母,请节哀。也许……也许三妹妹逃掉了也说不定,那些姑娘只是没再看见她。”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个弱小的女孩子,陷入那种危险环伺的境地,能有多大可能逃脱?微乎其微!
午后灿烂的阳光兜头照下来,照得这个院子一片明亮。但她们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何夫人终于冷静下来。
她眼睛望向渺远的地方,带着沉痛的哀伤:“不应该这样的!我姐姐的孩子,侯府的三小姐,不说金尊玉贵,至少也应该安康无忧。
“我简直无法想象,她被送去了那种地方,受到那样的侮辱,然后静悄悄死去。”
说着说着,她胸口剧烈起伏起来:“许氏,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我姐姐的死,还有我姐姐女儿的死!她和她的女儿必须偿命!”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姐姐,你在看着吗?如果你看到了,请保佑我,惩奸除恶,为你们报仇。”
沈兰若心头微颤。
如果自己没有离奇地重生,又有谁会坚持为自己求一个真相呢?
没有了!
因为上辈子和自己有关的人都被害死了。
良久,她轻声道:“谢书黎已经进了大牢,现在是最好的反击时机。”
何夫人抬眉:“你的意思是……”
沈兰若轻轻皱起眉头:“这段时间可不能出岔子。”
只要侯府还没有彻底倒掉,那就不能掉以轻心。
“明白。”何夫人用力点了点头,“马上千秋宴,我会借机向太后禀明此事。”
“嗯。”沈兰若点点头,“我也会密切关注谢书黎的动向。”
出了骠骑将军府,时间还早,她雇了辆马车,去往郊外。
好久没有去田庄看看了。
*
日头西斜。
地里的苗已经长起来,绿油油的。柔嫩的叶片闪烁着暖色的阳光,一路延伸到天际。
塘里的鱼、各色家禽家畜养得也是肥肥壮壮,看着就很喜人。
一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呢!
看向各处忙碌的下人,沈兰若由衷道:“你们辛苦了。”
同时吩咐安平:“所有人多发一个月例钱。”
消息传下去,所有人都欢呼雀跃。
忽然心头一动,沈兰若独自拐去隔壁。
还是一片沉寂,似乎没有人来过。
但是透过窗户,却可以看到里面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不再是李五郎失踪时那副混乱的场面。
门窗都关紧了,推不开。
沈兰若在小院里踱步。
昔日他们一起在小院里吃饭的木质桌椅还在。还摆在原来的地方,静静地依在一片树荫下,清凉舒适。
沈兰若不由自主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桌面。因为年深日久,木质的桌面格外光润沁凉。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指尖触到的地方,明显有一点粗糙。
仔细看去,年深日久的桌子上,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缝隙里露出一丁点白色的影子。
沈兰若来回搓了搓,像纸的质感。
好奇心起。她费了不少力气,把那张纸从缝隙里抠出来。居然是一张叠起来的字条。
上面只有两行小字:
一切安好,勿念,事成即归。
——李五
沈兰若心剧烈地跳起来,这是特地留给她的便条吗?
有了上次调查伪造书信的经验,沈兰若立即拿着字纸,跑向附近的露天处,对着阳光,转动着字纸,仔细看了一番。
墨色还新,纸张也新。这张字纸留的时间不会太久。
沈兰若平复下心情,在那两行字下面也写上一行小字:
甚好。盼君归来,一同把酒言欢,聊表谢意。
然后吹干墨汁,按照字纸原来的样子叠好,塞回去。
这时候,隔壁安嬷嬷过来喊人,说是开饭了。
鸡鸭鱼肉和各色菜蔬,都是田庄新近出产的,用的是最朴实的烹饪法子,最大限度保留了它们原本的鲜美。
安嬷嬷一边给沈兰若夹菜,一边细细介绍着这些菜的好处:“这红枣枸杞乌鸡汤,最是妇人良药,对小姐和宝宝都好;这血旺豆腐,最是补血养颜;这糖醋黄鱼,吃了宝宝更聪明……”
她上了年纪,说话调子慢悠悠的,更增添一份长辈的慈祥。
沈兰若吃着喝着,看着天边的落日,感觉寻常百姓家的幸福莫过于此。
也只有在这里,她才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样,不必担忧勾心斗角,不必理会世俗眼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吃饱喝足,天色已晚。
沈兰若照例要回侯府去。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不知道那些人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简单嘱咐了几句,沈兰若跨上了驶向城中的马车。
马鞭扬起,马车追逐着地平线的余晖,一路奔驰。
沈兰若拉开车帘,看着两边的风景重重变幻,由自然淳朴的村落逐渐过渡成街巷林立的商铺,再变为富丽奢华的高大建筑。
天色越来越暗,那巍峨的建筑背抵着如血夕阳,浑身隐没在逐渐深浓的夜色里,像筋骨嶙峋的怪兽,蛰伏着,随时准备张开饕餮巨口。
突然,一架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又迅速错身而过。
“停!停下!”沈兰若突然出声。
“怎么了,夫人?”马车夫探头问道。
“我记错方向了,朝那个方向走,快!”
沈兰若指了指那架华丽马车行去的方向。
那是侯府的马车!
每个王公贵族都有自己专属的马车,有特殊的纹样和装饰,她绝不会看错!
趁着夜色降临,如此行色匆忙,究竟要去干什么?
“夫人可得弄清楚了!可不能再错了!”
马车夫烦躁地甩一下鞭子,骂骂咧咧几句,调转车头,“夜间行马不如日间顺**,马儿看不清路还容易受惊。”
“不会错的,辛苦大叔了。”沈兰若语气坚定,同时又掏出些银两递过去,“不敢白白叫大叔劳累,一点碎银,好给马添点草料。”
马车夫收下钱,态度好了不少。坠在侯府华丽的马车后,慢慢拐进去了一处狭窄幽深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