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晴柔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周围那一道道或好奇或鄙薄的视线,就像刀子一样割得她浑身难受。
她眼眶通红,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可是一想到脸上那被厚厚脂粉掩盖的红疹子,她赶紧捂住了双脸,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许氏急了,上前一步挡在谢晴柔跟前,冲何夫人吼道:“就算她亲娘死了,也还有我这个娘,几时轮到你来教训她了?”
区区一个寡妇,竟然敢越过她,当众教训她的孩子?她再不出头,岂不是叫人笑话侯府没人了!
何夫人冷哼一声:“你说轮不到我来教训她,是吧?那你又是怎么教她的?把她教成这个样子!欺瞒娘娘,当众打人,目无礼法!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不是故意的吗?”
谢晴柔愣愣地看着她,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她怎么敢说,自己其实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
“我……我对柔儿当然是一片真心!”许氏现在简直有苦说不出,“今天事出突然,我也是没有想到啊!”
那个金步摇怎么来的她心里清楚,也是她默许了谢书黎去偷拿沈兰若的嫁妆。
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也就是说,原本倒霉的该是沈兰若!可怜的柔儿,居然平白无故给她挡了灾!
沈兰若的嫁妆,早在她刚嫁进来时,她们就明里暗里拿了不少。其他的该不会也有问题吧?
许氏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都是她,都是她!”许氏指着沈兰若爆吼,“金步摇是她的东西!我们一定能查出真相!”
只要能证明东西确实是沈兰若的,那柔儿的错就能一笔勾销了!
到时候就是沈兰若被带下去受刑了!柔儿自然就平安了!
“我就说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果然都是你教的!”何夫人摇摇头,失望至极。
“她一个小孩子胡言乱语也就算了!你好歹是个长辈,怎么也这样糊涂?做错事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娘,柔儿,你们怎么了?”谢书黎疾步冲过来。
他在隔壁男席正和一众好友喝酒谈天,好不快活,忽然听到这边有巨大的动静,而且好像事关柔儿,顿时急得丢下酒杯,拔足跑来。
刚一进来,就看到谢晴柔捂着脸哭哭啼啼,娘亲指着坐在地上的沈兰若破口大骂。
“又在欺负柔儿是吧?你装什么装?”谢书黎恼火之下,喷着满嘴酒气,一脚踹向沈兰若。
周围一片尖叫,不少小姐吓得纷纷后退。
“这这这……安定侯怎么这样?”
“好歹娘娘还在上面看着呢!”
“怪不得能养出来一个作弊才女,原来一家子家风都不正!”
“可怜了沈夫人!虽然出身低了点,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却三番五次被他们拿来出气!”
“怪不得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小姐!这日子,哪个官家小姐嫁过去了不得疯?”
谢书黎听到这些话,更是怒气冲天:“沈兰若,都是你个阴险狡诈的!”
抬脚又要踹。
“反了反了!”上首的魏贵妃气得脸色青黑,“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沈兰若捂着疼痛的肚子,本能地往旁边躲闪。
她本可以用银针防身。可现在是在皇宫的御花园里,斗殴伤人是大忌。
她可不想留下把柄,所以方才硬生生挨了一脚。
可若是再下来一脚……
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快狠准地捏住谢书黎抬起的脚腕,轻轻一拧。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谢书黎爆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一下子跪倒在地,冷不防把正要来拉他的谢晴柔也给撞倒了。
“疼疼疼……疼死我了!谁?谁敢暗算老子?”
谢书黎疼得钻心,在地上乱蹭,一个不小心踢到了谢晴柔。
谢晴柔差点就能挣扎着站起来了,又被他一脚踢得趴在了地上,腹部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侯爷不在隔壁男席安心喝酒,却跑来女席这边逞凶斗狠,是什么道理?就不怕惊吓了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么?”
萧璟宸一脸从容,施施然走出来。只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泛着寒光,叫人不敢逼视。
沈兰若一愣,想不到他竟然来了。
萧璟宸冷淡的眸子扫过沈兰若,轻轻伸出了手。
安定侯府大婚那晚,他在屋顶看热闹,又听了属下几句市井传言,觉得沈兰若心机叵测,绝非良善。
现在看来,她分明是被逼的!
侯府如此苛待她,没点心机,怎么活得下去?
先前还以为她是主动选择了侯府要攀高枝,只怕这事也另有隐情。
沈兰若看着蓦然伸过来的手,愣了愣,这是要扶她?
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
萧璟宸冷冷地看着她,嘴巴动了动。
沈兰若辨认出来,他是在说:“知道不好,还不赶紧起来!”
赶紧搭上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低头行礼:“多谢督公救下妾身。督公大恩大德,妾身不敢忘怀!”
许氏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指着沈兰若的手指默默缩了回去。
心里却是气恨不已。这小贱人,什么时候被萧璟宸罩上了?
本来就搅得侯府不得安生了,现在又有了这个靠山,那还不得上天?
不行,必须要想法子拿住她!
谢书黎捏着脚腕疼得直哼哼,听到沈兰若的话瞬间炸了。
什么叫感谢督公救了她?说得好像他是个要打杀她的恶棍一样!
顿时气恼道:“我教训自家妻子,碍着督公什么事了?督公凭什么打我?”
萧璟宸眉头都不挑一下,声音凉凉道:“我早年曾与老安定侯爷谢忠行有过几面之缘,谢大人守卫边疆苦战敌寇,令某十分佩服。
“不想这些年过去了,安定侯府再无将才。我寻思着老侯爷的武力传哪里去了?敢情都被他的孙子拿来欺负女人了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闺秀们哄堂大笑。
萧璟宸却仍是一脸冷淡,只潇洒地一转身,朝上首跪下来:“娘娘请恕卑职救驾来迟!”
何夫人紧跟着跪下来:“娘娘,此次谢三小姐当众出言不逊,冲撞了娘娘,本是罪该万死!可她年纪尚幼,恐怕是缺乏管教。
“还请娘娘看在爹爹为国操劳一世力竭而亡、看在妾身姐姐早逝只余下这一个孩子的份上,饶她一回!此后妾身定当对她严加管教,不会再让她犯此大错!”
“安定侯府真是好大胆子!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你们放肆!”
太后指着许氏,手指都在哆嗦,“哀家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女!
“沈氏到现在一句话没说,你们却一个两个都在骂她!好事都是你们的,坏事都是别人的,对吧?
“作弊的事是没法推脱,金步摇的事就使劲往人家头上扣,是吧?既然金步摇要查,那先前那童子像怎么碎的?是不是也要查一查?”
太后深居后宫多年,联系前因后果,一下子就想到那童子像破碎怕也是有意为之,故意要让沈氏当众出丑。
谢晴柔闻言吓了一跳,别查啊!千万别查啊!
心里一急,加上先前两度被踢倒身子难受,竟然直挺挺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