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说事有蹊跷,还点出兵器厂的问题,详细情况,让她去南城细细查探。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谢行歌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震撼、愤怒、还是失望?偌大一场战役,那么多无辜人的命,在有些人的心里,竟能当成一场算计。
谢家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竟然被他们这些宵小当做了私人复仇的工具。
神机营的火铳被人做了手脚,这件事非同小可,一般人做不到,而且能够不被人发现,太难了。
当初,带领神机营的人是赵珂的儿子赵金钰,赵金钰也死在了那场战役里,最不可能动手脚的人,应该就是赵珂才对。
那又会是谁,能够越过赵珂呢?
而且,神机营覆没后,赵珂并没有极力追究凶手,反而随意他人将此案定性为意外。
他一共就两个儿子,赵金钰虽说是嫡次子,可自来聪慧,外界都说赵金钰极像年轻时候的赵珂,疾恶如仇,忠肝义胆又有勇有谋。
且二十出头,就已经金榜题名,这样优秀的儿子,说舍弃就舍弃,不合常理。
除非,
他根本没死。
“秋霜还说什么没有?”谢行歌一边将信收起来,一边问。
燕儿低垂着头,摇头不语。
谢行歌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招呼车夫调转方向,打算往南城去。
既然发现了端倪,她就定要去查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还谢家一个清白。
邯城战役,不光是害死了叔叔,也将谢家的口碑打了个七七八八。她自责了这么久,一直不愿意面对过去,也一直没有勇气去和奶奶说清楚,没勇气去和婶婶认错,原来,竟是一场陷害。
到底那人是想要陷害神机营,牵连到了她,还是说那人就是想要陷害谢家?
“小姐,等等。”燕儿忽然拉住她。
燕儿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又开朗活泼,虽然被王小喜霸占一段时候,让她的眉间多了几丝阴郁,但王小喜的事情过后,她也渐渐恢复。
可今日,她似乎是比往常更加沉闷、愁苦。
“上车说。”
谢行歌拉她上马车。
燕儿还是低着手,连身上的包袱都没有取下,手互握着,看起来十分紧张。
谢行歌知道她有话说,也知道她有顾忌,却也耐心等着。
等了好一段时候,她才开口提醒:“燕儿,若是你再不说,我们就要去南城了。”
燕儿这才蓦地抬头,两手抓住谢行歌的手腕,双眼通红:“小姐,若是,若是神机营害了谢家,小姐,您会不会原谅......”
“不会。”还没等她说完,谢行歌便给出了结论,“不管是谁害了谢家,我都不会原谅他们。”
“但是燕儿,你的事情,你有权利决定说不说,我不会逼你。”她补充道。
燕儿又犹豫了一下,神情忽然坚毅,紧抿嘴唇,继而放松下来,缓缓开口:“小姐,我爹,他当时在现场。”
“你说什么?”
“她是神机营的一员,当时参与了那场战役,他逃回来了,之后隐姓埋名,从不允许任何人提起那场战役,但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知道那火铳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带我去找他?”
燕儿的爹才四十五岁,可看着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头发发白,双目无神,连背都有些驼了。
起初,他并不愿意见谢行歌,直接拿着扫帚将二人赶了出去,连自己女儿燕儿都不愿意认。
“他回来后就这样了,不愿意见任何人,这两年才偶尔愿意我过来帮忙料理些家务。”燕儿说。
“你先出去,我单独和他说。”
燕儿有犹豫,还是出去了:“小姐,你小心些,他神智不太正常。”
“好。”
燕儿出去,带上门。
院子里静悄悄,老人家在屋内,安安静静。
谢行歌缓缓走到门口,她知道老人家在关注着她,她说:“当年神机营前去支援谢家,之后遭遇埋伏,神机营全军覆没,谢家也战败了。老人家,你是神机营的人,苟活于世,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咱俩一样,我姓谢。”
哗啦!
屋里有东西掉在地上,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
“你走,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你姓什么,你走。”
谢行歌没理他,自顾自说:“我姓谢,原本将死在战场上,可我活下来了。他们死了,如今我得知那场战役有隐情,有人背叛了他们,我必须要查清楚。老人家,人活一世,不能一直活在愧疚中,为了让自己不内疚,也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我也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里面传来笑声,带着讥讽。
“你以为你是谁,就大言不惭,那件事圣上已经定案,查到了又怎样?你能让圣上翻案吗?”
老人家的话虽然说得难听,却是事实。但他愿意开口,谢行歌已经成功过了一半。
“我会杀了他,不管圣上翻案不翻案,只要查出来,我就会杀了他。”谢行歌说。
老人家从阴影中出来,脸上带着阴恶无比的笑意,像是深夜的鬼魅般,将谢行歌吓了一跳。
在谢行歌愣神之际,老人家忽然从背后掏出一把刀来。
她以为他要杀她,后退了几步,免得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伤了这老头,话还没问完呢,他可不能死。却没想到,老人家不是想要杀她,而是想要她杀了他。
将刀丢在她面前,讥讽道:“怎么,不敢啊。”
谢行歌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老人家是不是疯了,一时没接话。
“你怕了?”他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这就怕了还说要杀人?小姑娘,回去吧。”
“你想死?”谢行歌捡起刀,用手抚摸了下刀身,这刀需要磨了,说,“告诉我实情。”
她将刀一抛,直接插在对面的门框上。
哐当一声,入木三分。
老人家吓得脖子缩起来,看向谢行歌的眼神才有所改变,瑟瑟道:“我知道的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