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证据！我有！”
我的话刚说完，云雀就急切地叫了起来。
她此刻好像忘了自己手上的疼痛，不断在自己的衣领处翻找着什么，手上的血将衣领染得鲜红。
随后她从脖颈间扯下了一个像是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只是，她把那东西握在两只血手中，将一双含着泪的眸子遥遥望向皇上，她仿佛在犹豫，要不要交出手上的东西。
皇上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其他人也都疑惑地等着云雀接下来的动作。
我则将目光投向云雀身边站着的内侍，示意他将她手里的东西夺过来。
那内侍刚要动作，赵公公却猝然冲着云雀猛扑了过去。
“快抢！”我大喊一声。
离得近的内侍在惊愕之下都听从命令也扑了过去。
只听云雀尖叫一声：“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
赵公公被人制住，但是嘴里却在嚼着什么东西。
围着他的其中一人伸手去他嘴里掏，却被他狠狠一口咬断了手指，其他人被吓住了。
等皇上怒吼着“撕烂他的嘴”时，赵公公已经把东西强咽了下去。
“我的证据！我的证据！你还我证据！”云雀绝望地嚎啕大哭起来，她癫狂地扑向了赵公公，一拳一拳锤着他的肚子，“我要刨开你的肚子！那是我的证据！”
“云雀，你的证据是什么？”我大声质问道。
云雀的哭声停了一瞬，她盯着我看了很久，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她转头看向皇上，恶狠狠地说：“那是皇上给我的密旨！是皇上让我替他谋害皇后的证据！”
皇上的身形猛地定住，随即大手一挥怒喝道：“来人！把赵公公的肚子刨开！朕倒要看看那密旨长得什么模样！”
他说完，便转头看向身侧的皇后，眼中尽是焦灼和忧虑。
方才，云雀说了那么多足以让皇后与他离心的话，他都不曾对皇后展现出这般脆弱的神色。
只是皇后，却没有看他。
皇后在看着我，她好像在哀求。
她好像在求我，想要马上结束这一出闹剧。
我心头不由得一颤，下意识侧头躲开了皇后的注视。
“皇上！”一声痛苦的呼喊突然传入耳中。
我循声看去，赵公公的嘴角处溢出了一股鲜血。
“太医！快请太医！”我着急地大喊一声。
可我话音刚落，赵公公便捂着肚子痛苦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他看向皇上，张了张嘴，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发出了声音：“奴才选错了人……有负皇上隆恩，这就以死谢罪……”
而后，他便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这变故来得太快，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云雀，给他下毒了？”因着大殿里太安静，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
片刻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去探赵公公的呼吸，紧接着便发现，他已经死了。
我的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他最后的那句话。
他说，他选错了人，以死谢罪……
我猛地朝皇上看了过去。
皇上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赵公公，他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要爆发出无尽的愤怒。
忽然，他又将目光转向云雀。
云雀吓得不敢呼吸，蜷缩在地，惶惶不安地重复着一句：“不是我，我没有下毒，不是我……”
“来人，把他的肚子刨开！”皇上指着赵公公，“朕岂能让他这般不明不白的构陷！”
“够了！”
皇后轻柔、低声的怒喝，如一道缥缈的叹息。
“臣妾相信皇上不会做那样的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皇后低垂着眼眸，没有看向任何人，她自顾自站起身，走向了我。
“你做得对，姑姑不怪你……只是，云雀她在我身边二十年，我终究是……唉……”
我抿了抿唇，心中的歉疚令我不知如何开口。
但是我能明白皇后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都散了吧，皇上，臣妾累了。”
皇后留下这句话，便扶着采薇，走了出去。
皇上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眼神也不知在看向何处。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最终的决断。
这殿中的空气仿佛是凝固了。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皇上问我：“嘉宁，你说，皇后真的相信朕吗？”
我停顿了片刻：“臣女不知。”
“那你，相信朕吗？”
“臣女相信。”
“为何？”
“赵公公若当真是皇上您的忠仆，他便不会在死前说出那般模棱两可的话。臣女认为，赵公公很可能是受人指使，在挑拨皇上与皇后、与国公府之间的关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若赵公公真的效忠于皇上，又怎么可能在皇上死后，还肯扶持着云雀上位，效忠于摄政王赵泊简呢？
再往深处想一想，前世皇上的死，或许也有赵公公的掺和也说不定。
皇上听完我的话，微微地叹息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
“你看得透彻，朕心甚慰。”
“来人，把他们两个送去掖庭，再传个仵作，刨开李公公的肚子，找密旨，查死因。”
“嘉宁，此事仍旧交给你。”
皇上把话说完，便疲惫地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我道一句“臣女遵旨”便也跟着众人离开了大殿，走出了坤宁宫。
从坤宁宫到掖庭，用了两刻钟。
仵作从宫外请到掖庭，也用了两刻钟。
仵作刨腹验尸，用了半个时辰。
此时已近申时末，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经仵作验明，赵公公不是死于中毒，而是死于吞金。
在采薇找到他之间，他似乎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早早地吞下了五大块黄金，将自己的死亡时机控制地恰到好处。
更可恨的是，那个被称为密旨的东西，被他撕碎嚼烂，又被胃液以及吞金导致的内脏破裂流出的血液浸泡，那零碎纸片上的字迹模糊一团，根本无法辨认了。
到底是死无对证，令皇上百口莫辩。
不知道在这桩事上，又有多少是赵泊简的手笔……
我将仵作的记录文书呈交给皇上时，皇上的神色还算平稳，只吩咐让太医去给云雀治伤，留她一命，以后就放她在掖庭自生自灭。也算是帮皇后还了曾被她救了一命的恩情。
我劝皇上找个人时刻盯着云雀，别叫她过得太好，也不能死得太快，还要防着她再出什么幺蛾子，扰到了皇后跟前，引得皇后心绪不宁。
皇上没有任何犹豫便听了我的劝，叫来掖庭的管事，把这些事交代下去。
其他的，皇上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