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就这般有来有往地打了起来,眼看着青琅与他分不出上下,我便高声喊起了“救命”。
终于在我喊到第四遍“救命”时,有人出现了。
然而出现的却不是自己人。
那人一从账外进来就与壮汉对视一眼,而后便向我走了过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想要找机会逃跑,可那人身手矫健,一下子就抓住了我。
青琅虽着急,手下招式越发凌厉,可到底是分身乏术。
我又喊了两声“救命”,却被一个手刀砸在了后脑,一阵闷痛后我便昏了过去。
——
待我的神志逐渐清醒过来,眼睛还未睁开,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茶香,茶香中还混有一丝淡淡的兰花香,这味道我很熟悉,是赵泊简很喜欢的铁观音。
我慢悠悠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被烛火照得微微发暖的一面墙,我感到后背温温热热的,似乎是躺在热炕上。
我将眼珠转向了旁侧,还未及看清楚这间房的全貌,便撞入了一双清潭般的眸子。
他还是那一副清清冷冷的书生模样,着一身铅白的长衫,脊背挺得笔直,好似开在严寒中的一株孤傲的梅花树。
他看起来是在笑着的,可是烛光只映上了他半边脸,另一半藏在晦暗中,我看不真切,我也不想看真切。
曾经我对他这张脸有多喜爱,如今便有多憎恨。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至极。
我将视线转开了,盯着坑坑洼洼的房顶,默默思索着这里是什么地方,思索着青琅有没有追来,有没有受伤,她有没有及时把消息带给景元和守卫着辎重的周文尧将军……
还在思索着,我喊“救命”时,为什么周围守着的将士没来救我,为什么负责看守我的那个人给景元送个药去了这么久……他……是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泊简终于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夫人脸上这易容术,当真是不错。”
“为夫真是差一点就被夫人给蒙骗过去了。”
“夫人,好久不见,为夫甚是想你啊……”
他低沉的语调一如往昔,仿佛带着满腔的深情,可他的每一句入了我的耳中,便好似有千万只蚂蚁从这窟窿中钻了进去,钻入我四肢百骸,毫无章法地啃食着,叫我浑身难受,如坐针毡。
他怎么还有脸叫我夫人!还敢称自己是我的夫君!
而他话音未断,仍继续说着。
“夫人,你可知道,你在为夫怀中断气时,为夫有多伤心……”
“夫人,我后悔了,这辈子我再不打你,我会好好待你,我们重新来过,好么?”
“夫人,你不可以再擅自死去了,你的命是为夫的。你要好好护着自己的性命。是你自己说的,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给我生两个孩子,为我烹茶,为我抚琴……”
“你闭嘴!”
我真想冲过去撕烂他的嘴,戳瞎他的眼,再狠狠攥住他的喉咙,叫他即刻便死在我手里!
可我惊慌地发觉,我动不了,我连抬一抬手指都不行!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身体绵软、孱弱无力,便是连用力呼吸都觉得疲惫不堪。
我听到赵泊简轻轻叹息了一声,用着十分温柔的语调说:“不过是吃了些软筋散而已。为夫不想伤害你,只想让你好好听为夫说说话。”
赵泊简在杯中倒了茶,他拿着茶盏向我走了过来。
他坐在床边,将一只手臂伸向我的后背,轻柔地将我的上半身扶了起来。
他的触碰令我感到厌恶,可我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摆布。
他将茶盏送到我的唇边,柔声说:“喝口水吧,西北干燥,你看你的唇,都不如从前那般红润了。”
我不肯张嘴,他也不恼,直接将那茶盏在我唇边倾倒,全然不顾那茶水从我的下颌流入我的脖颈,打湿了我身前的衣裳。
满满的一盏茶全数撒了个干净。
我不禁冷笑一声:“赵泊简,这便是你说的,好好待我吗?”
可他却又一次叹息,放下了茶盏,用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他。
他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我,说:“为夫让你喝水,怎不是好好待你了?是你不听话,不肯喝水,才打湿了衣裳……夫人,为夫既然已经抓了你来,便不会再放你回去。等忙过了这阵子,咱们就再成一次亲,这辈子,为夫要与你做真正的夫妻。”
他的话令我又惊又惧,又觉得好笑。
“赵泊简!你还要在我跟前演什么狗屁深情!这辈子,我绝不会再嫁给你!你也休想再利用我挑拨皇上与国公府之间关系!”
赵泊简却是勾起了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夫人,你我都重生了,这便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曾经是我不好,直到你死后,我才明白了自己对你已生了情愫……为夫真的会对你好的,所以,你不要再想着离开我了,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你看……”
赵泊简说着,从自己的衣领处拿出了一只长命锁。
那是我的长命锁,被芍药偷走的那只长命锁。
“自我重生以后,实在太想你了,可是在京城我不好动手把你抢来,便只能日日将这个长命锁贴身带着,便好似你就靠在我怀里。”
我的胸口越发感到恶心,嗓子里泛出一股酸气。
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讥讽道:“赵泊简,你可真贱啊!”
可赵泊简却笑得更开怀了:“夫人,只要你愿意与我说话,便是骂我也可以。”
我不由得惊呆了,上辈子若是我敢骂他,便少不得要吃一顿鞭子。
可如今,他竟然不生气了?竟还在笑?
“赵泊简,你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他还在笑,他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个玩物。
我看不明白他了。从前便看不明白的这个人,如今更加令我费解。
“沈嘉宁,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可是你也得为了你的朋友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